一
夜间,陈野到了大兴寺后的塔林。
他在寻找老方丈法智大师.
搜遍整个塔林,不见方丈踪影。
莫非老人家已离开此地?
或许老人家被索文龙一伙发现遭了难?
这样一想,他不安起来。
大兴寺方丈室外的小屋,究竟还有没有人?他决定先去一探。
下到石阶底,听不见人声。
几排房屋都空荡荡,没人了。
他又旧雨楼大兴寺方丈室,发现有人潜在树上。他赶紧扒在墙上不动,静听方丈室内的动静,里面有人说话。
忽然,树上的人跃进方丈小院去了,他连忙跃到了树上。
方丈室有灯光,他看见从树上跃进去的人,一身紫衣,戴着头罩。
他笑了,是假紫鹰。
假紫鹰他们也到了台怀镇?
假紫鹰这时潜在方丈室外窃听,不一会,竟然一脚踢开了方丈室小门,喝道:“尚洪石,快滚出来!”
方丈室灯一灭,“呼”一声摔出来个黑糊糊的东西,假紫鹰急忙一让,那团东西掷到了院墙上,是一个蒲团。
紧接着跃出两人,一个就是尚洪石这个假和尚,个则是他儿子尚剑云。
一见是紫鹰,两人吓得退了一步。
尚洪石勉强镇静下来:“阿弥陀佛;原来是紫鹰施主,不知侠驾光临敝寺,有失远迎;望乞原谅则个。”
假紫鹰道:“少废话,尚洪石,你这个背主投敌的畜生,今日大爷先把你拿下!”
尚剑云扯剑在手,冷笑道:“好一个假紫鹰,敢来大兴寺充字号,你当大爷怕了你?”
假紫鹰一愣:“什么?假紫鹰?你出招试试看!”
尚洪石喝道:“泰山大会早露了你的底,紫鹰现身,从不说话,哪像你虚声恫吓,大叫大嚷。你今日来无疑是自投罗网,待爷们父子打发你上西天去吧!”
假紫鹰心想,莫非当真?这一点过去却不知道,真见鬼!
不容他多思,尚家两父子已动了手。
陈野在树上听得清楚,不禁好笑。等三人一动上手,他又笑不出来了。
尚家父子使出的剑法,竟然和自己学的树枝条儿招式有大同小异之处。
假紫鹰使出的剑法,也和自己差不多。
这不是奇怪得很么?
再一想,恍然大悟。尚家父子盗去了萧爷笔录的武功,偷学了飞鸿剑法.看下面动手的三人,他又好笑起来。
这哪里是动手拼命,简直是一门一派子弟在操练武功。你使什么招,我使什么招,彼此心中了然,这还打个什么?”
就在这时,从大兴寺又过来了四人,他们一个个跃进方文小院,抽出了兵刃,直扑尚洪石父子两人。
陈野在树上看清,正是湛家一家四口。
湛蓝和湛磊去斗尚剑云,湛志杰、苏雯去斗尚洪石。
尚洪石见大事不好,忙道:“扯乎!”
可惜已经晚了,哪里还走得脱,父子俩被点倒生擒。
陈野见结局大好,便离开了方丈小院,又奔塔林。
他从塔林里小心向那道峡谷摸去,提起金刚护身功护体,决心进峡谷一探。
峡谷并不算深,走了五六丈,便见到一个山洞,像只怪兽张着的大口,十分怕人。
他默运神功,站在洞口探查洞中动静。
没有什么异状,也没有人声。
他双掌交迭在胸前,迈步进洞。
洞道很深,走了约摸七八丈,逐渐弯曲起来,走着走着,到了尽头。
他不由怔住了。
想起那夜听到的怪声,决不会是从这洞里传出来的,传不了那么远。
他又赶紧走回来,出了洞口,想了想,仍由原路回到峡口,然后仔细瞧着两边山崖,果然,左边山崖有个一人高的洞口,他先前忽略了,估计那索文龙使是在这里练功的。
他运起护身功,慢慢往里进。
才走不到两丈,洞中的腥味就让他受不了,脚底下踩着的,不是死人的骨架么?
他感到一阵恶心,连忙屏住了呼吸。
此刻,他似乎又听到了一种什么声音。
往前走了几步,听清了,是人的微弱的呻吟。他小心地、慢慢地走着,发现洞道右边有个大石室,呻吟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他轻轻摸了过去,发觉室中只有一人。便大胆闯进去,看见地上蜷缩着一团黑影。
摸出引火的淬儿,他在地上把火擦着了,这团黑影正是老方丈法智。
他急忙伸手按在老方丈的灵台穴上,注人了一股真力,然后点上睡穴,将老方丈背起,向洞外奔去。
一路并无人阻挡,他到了塔林。
再次给老方丈贯注真力后,拍开睡穴,老方丈果然能说话了。
“大师,你被索文龙伤了么?”
法智大师背靠塔身坐着,声音艰涩地答道:“正是此魔,老衲三天前被惩善等人发现,老衲寡不敌众被擒,索文龙欲以天蚺功致老衲于死地,老衲以龟息功装死,得免此劫。”
“大师,贼人走了么?”
“他们已离洞,不知去向。老衲伤重,走不出山洞,无水无粮,奄奄待毙,多亏大侠……”
“大师,千万莫如此说,弟子是野哥儿大师还记得么?”
“啊?是你?野哥儿,想不到你练有盖世身手,懒和尚果非凡人,只惜老衲有眼无珠,失去结纳机会,唉,只恨老衲无缘”
“大师,去年在方丈小院外的树上,弟子亲眼见大师已……啊,明白啦,大师龟息功……”
下错,老衲并未将毒药服进。那杜汉金来了不久,老衲就看出其为人不正,经过长久探查,发现他和知藏知客二僧勾结,并以方丈位诱引法净恢复北宗。老衲细细思量后,知道事出有因,不然怎会由一个世俗之人来倡复北宗。因此处处小心,看他们如何动作。老衲装死后趁他们不在,连夜逃进塔林,为弄清杜汉金背后人物,便隐藏于林中,发现果如所料,是一伙大魔头兴风作浪。老衲本欲弄清真相后,前住少林求援报警,后又发现来了个索文龙,便耽搁下来。”
“大师,首座法修大师、监寺法玄大师依然健在,此次也会回五台山,随同各大派共剿妖邪,大师不日就可见到。”
陈野把泰山大会情形择要讲述,还说了各派进山的打算。
法智大师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因果报应,菩萨有眼。”
陈野道:“大师随弟子下山吧。”
法智道:“贼人已走,老衲回大兴寺。”
陈野道:“如此,弟子和大师前往寺中,以防还有贼人隐藏。”
大师道:“野哥儿,全仗你了。”
陈野背上大师,瞬间回到大兴寺,将方丈安置在大殿正座上,立即敲响了云鼓,撞响了大钟,召集全寺僧众。
和尚们被钟鼓声催赶着来到了大殿,只见烛光通明,方丈讲经座上正坐着据说已圆寂了的老方丈,一个个惊得大念佛经。
陈野依然戴着头罩,把前后经过大概说了,僧众们齐向方丈行礼,又向菩萨叩头,感谢我佛如来,挽回劫难。
那些不会武功的东序西序各长老,也是喜欢不尽,纷纷向方文庆贺。
据僧众们说,那些混在寺中的假和尚也都离寺而去,大兴寺从此清静了。
陈野见诸事办妥,便告辞而去。
二
次日清晨,飞鸿庄派湛志杰来见皇甫敬,说昨夜抓获叛逆管家父子,得到一些贼人的消息。
惩善和尚、太叔兆锋等人已离大兴寺,在南台锦绣峰匿藏。尚家父子被留在大兴寺,以打听各大门派消息。他们未料各派会在近日赶到,来不及逃离大兴寺。
湛志杰又说,今日料想各大派会赶到台怀镇,明日会集共上锦绣峰。
当天无事,皇甫敬嘱咐大家不要随意外出,以免发生意外。
年青人闲着无聊,齐集到陈野屋中闲谈。
小六子和华珠在一起咕噜了一阵,华珠要考较小六子的功夫,牛三、陈野赞成,当即一起出来到小院中,让他两人对阵。
华珠施展开一路拳脚,一心想占小六子的上风,小六子则处处退让,十分从容。
大家的嘻笑声引动了几个长辈,纷纷出来观看。连店里的伙计,也来凑热闹。
华震东夫妇微笑着看女儿动手,见到小六子果然大不同从前,不禁为他高兴。
福敬大师站在一旁,含笑望着这对武林小儿女。
汤四姑叫喊着要华珠显显本领,治服小六子,牛三则替小六子呐喊助威。一时叫声笑声,响遍小院。
众人正看得高兴,忽听“啊”一声闷哼,福敬大师突然摇摇晃晃,竟然站立不住,一交跌倒在天井里。华震东夫妇大吃一惊,急忙蹲下去探视。站在他们身边的小二道:“小的去请大夫。”便匆匆忙忙走了。
陈野等人也忙走过来,却见蹲在地上的华震东、于翠莲一歪身,双双睡翻。
这一下,吓得众人不知所措。
皇甫敬、牧逸生、陶荣在屋里闻讯赶出来,经仔细检验,福敬大师和华震东夫妇均是中剧毒而死。
华珠哭得死去活来,姑娘们也掉泪不止。
待查凶手时,才想起店中有个老伙计请大夫,当时并未引起注意。
牧逸生牛三到掌柜处一查,店中根本就无此人。
那么,冒充店上伙计行凶的,到底是什么人呢?
陈野忽然想到了索文龙其人,法智方丈不是说过,他善于变化身份么?
皇甫敬听他说后,急忙派他和牛三,到王耀祖家去提醒飞鸿庄的人。
陈野牛三来到王家,被请到后院。
院中假紫鹰梁天浩、湛蓝兄妹、孙剑诗兄妹、王宏志兄妹在走廊上聊天,见他二人来了,纷纷起立打招呼。当然,这多半冲着牛三,对野哥儿则只微微点头。
孙剑诗与众不同,怒目瞪着陈野道:“野哥儿,来得正好,大爷正找你讨教讨教呢!”
陈野道:“要讨教么?这两天没空,过几天再奉陪。”
孙晓月道:“听,好大口气!我说哥哥你真是的,干么降低身份呀!”
湛蓝则走下石阶,对陈野道:“你不必应承,这不是说着玩的。”
孙剑诗道:“有本事别靠着那三个野老儿,一对一与孙大爷较量。”
陈野回答得很快:“一言为定!”
牛三不好阻止他,又正巧主人王耀祖已从正厅下来迎接,便拉着陈野直上客室。
牛三把来意说了,王耀祖大骇,连忙上楼去请萧强。
萧庄主听牛三又重述一遍,半晌作不得声,这索文龙当真不得不防.双方约好明日上午各自前往锦绣峰,在峰脚会合.临走时,孙剑诗又来纠缠陈野,约他明日事了后,后日在镇西口较量。
路上,牛三问陈野可有把握,陈野回答,打不过也要打,人得争一口气。
牛三对他又鼓励了一番。
回到旅舍,正忙办丧事,一切只能从简。
华珠决定由皇甫敬收为义女,做霓虹的妹妹,霓虹、黄霞、四姑,寸步不离陪着她。
第二民众人带好兵刃,上锦绣峰。
飞鸿庄人众稍后来到,与他们同来的有各派掌门和高手,不下四五十人。
大家会合后,便往峰上爬去。
锦绣峰苍苍翠翠,如绿锦铺盖,进人林中。一片清凉。众人决定先奔广安寺。
广安寺坐落在南台的山腰,是一座不大的古寺。
众人刚在寺前的平坡上露面,就听见一声锣响,寺门大开,太叔兆锋率惩善禅师、首徒季锋、次徒张有观、徒孙黑白飞马以及公冶亚君的两个女徒卞仙姑、巫玉桃,张汉金、山东四雄中的刘广、吴仁辉人等出来迎敌。
随后又一声锣响,乾坤三修罗的儿女和徒弟,驱赶着百十个庙中的和尚,让他们料抖瑟瑟地站在一旁。也不知何意。
太叔兆锋扬声道:“你们仗着人多,要以多胜少么?那么这些和尚就通统上西天,只要夏侯兄妹朝他们光头上洒几把毒粉,保管他们及时了帐,你们不是自命英雄么?大概不会见死不救吧况
空无禅师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与武林并无瓜葛,施主们何苦多害性命”
萧强道:“太叔兆锋,快把僧众放了,一对一,决不以多凌寡!”
惩善道:“只要你们遵照武林规矩一对一,这些不会武功的和尚,就保得住一条命”
萧强道:“君子一言!”
太叔兆锋接口:“驷马难追!”
首徒季锋道:“湛志杰,出来领死!”
湛志杰抽出长剑,来到场中。
季锋也亮出了长剑。
两人不再答话,立即交起手来。
季锋使开三环剑,一开始就占了上风。然而湛志杰的乾坤剑毕竟是家传绝技,虽说守多攻少,但一时不会落败。
五十口合后,湛志杰已经扳回劣势。
战到一百招时,季锋挑伤了湛志杰的左臂,湛志杰则刺伤了他的大腿.两人伤势不重,各自退下算个平局。
但是,湛志杰刚退下来就吃不消了,季锋剑尖上有毒。
萧强急忙替湛志杰点了穴,阻止毒素漫延。这一来,激起了众侠的怒火。
太叔兆锋不再派人上场,自己指名向萧强索战。
萧强应声而出。
双方一下紧张起来。他二人是双方阵营中辈份最高、功力也最高的首脑人物。若是败给对手,一就意味着一方输了。
老魔头为何迫不及待就要出战?
来不及思索,场中已动上了手。
陈野从人丛中逐渐往后退,趁人把注意力投向斗场,溜进了秘的小林中,迅速退下罩衫,露出紫色衣服,带上头罩,然后跃到一棵大树上向下注视,准备对付索文龙。
究竟谁是索文龙呢?他把对方人众仔细挨个看了一遍,没有找到扎眼的人物。按老魔的年龄计,决不下于六十,而敌方人众中,除了太叔兆锋,季锋、张有观、夏侯兄妹顶多不过五旬,而这些人又是见过的。
莫非索文龙根本就不在场?
找不到人,陈野便注意场中的拼斗。
萧强与太叔兆锋内力之强,招数之精,看得双方人众又是钦佩又是担忧。
两个老人已拆了五十招,不分胜败。
大叔兆锋突然跳出圈外,喝道:“住手!”
萧强收了招:“怎么?”
“你我凭招式取胜只怕要在数千招,萧老儿,你敢与本祖师爷拼掌力么?”
“奉陪奉陈”
太叔兆锋立即盘腿坐下.
赖离他文远,也盘腿坐下。
两边人众立即紧张起来,拼比内力十分凶险,俱都眼也不缓地注视着场中。
只见两人垂下眼睑,似在调息.
太叔兆锋慢慢提起双掌,在胸前一交叉,吐气开声:“嘿!”
萧强也迅速出掌,两股劲气相撞,却没有发出大家意料中的大震,只见双方并未放下双掌,似在以掌力向对方虚推。
哦,他们在较力。
盏茶功夫,萧强就占了上风。
何以见得?
只见他身子前倾,而太叔兆锋则作后仰,那样儿明显地抗不住萧老爷子的千钧推力。
又是盏茶功夫,太叔兆锋大概已出了全力,扳回了一些劣势,身子虽还有些后仰,总不像刚才那样倾斜,就像要倒地似的。
此刻,两人头上都腾起了一团白雾,额头上也见了汗珠。
这场凶险至极的拼斗,已进人最后关头。
双方人众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
看!萧老爷子身子又渐渐前倾,大叔兆锋又往后倒,样子狼狈已极。其实强弱已判,只差他倒地气竭而亡。只不过他垂死挣扎,苦苦支撑而已。
又过一盏茶时间,太叔兆锋仍撑持着,没有如在场人众所料那样倒地绝命。
突然,两人双手垂下,拼比内力结束。
大概,两人心中明白,再拼下去,将到了油枯灯灭的地步。
萧强虽说占了上风,但太叔兆锋还不能说算输。
两人双手垂下,萧强身子仍前倾,似在闭目调息。
少林掌门空无禅师道:“老衲进人场中,给萧施主服茶,望勿误会!”
说着,缓步进入场中,那边张有观也急忙步人,站在太兆叔锋跟前,以防空无偷袭。
空无禅师摸出少林治伤圣药大还丹,给萧强喂下。喂药时,发现萧强气息微弱,不禁大吃一惊,赶忙手按其灵台穴,注人了一股真力,然后道:“快将萧施主抬回!”
鲁德罗威急忙跑来,把萧强抬走。
空无禅师刚走两步,就听太叔兆锋说:“空无,敢与老夫拼内力么?”
这话全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太叔兆锋还要拼内力!
对峙双方都惊得膛目结舌。
侠义道一方更是惊得面面相觑,几疑是听错了话。
空无掸师道:“施主刚与萧庄主较过内力,老衲不趁人之危……”
太叔兆锋道:“少废话,你不敢么?”
“我敢!来,老魔头,紫鹰领教领教!”
“嘿嘿,你这个假紫鹰,迫不及待要到鬼门关追萧老儿去么?”
空无禅师只好退下。
紫鹰打个盘脚坐下,正坐在萧强原先坐的位子上,地皮表面已有了一个浅坑。
太叔兆锋缓缓提起了双掌。
紫鹰也提起了双掌。
双方虚空向对方推出。
情形又和刚才一样,双方鼓荡起内力,向对方狠狠推去。
所不同的是,紫鹰右掌变为罗汉剪。
大叔兆锋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使正道各派掌门心惊肉跳。
紫鹰何等身手,太叔兆锋在与飞鸿庄庄主拼过内力之后,还能与之一较,这实在是叫人不敢相信的事。
然而,铁的事实又活生生在眼前摆着。
盏茶时分,紫鹰已占了上风,太叔兆锋的身子比和萧强动手时还要后仰。
毕竟他已和绝顶高手拼过一场,内力已经枯竭,要不了多大时候,只怕要力尽而死。
此刻,两人头上已升起了雾气。
在树上观战的陈野,眼睛直盯着太叔兆锋,心下也为他深厚无比的内力感到震惊。
他发现,太叔兆锋虽然落了下风,但似乎并不急迫,也不虚弱。
好深长的内力,只怕当世无匹!
再看假紫鹰,他已占了上风,若后力不差,定可击毙老魔。
可是,他发觉假紫鹰的眼神不对。
是畏惧还是恐慌?抑或是痛楚?
咦,怎么会如此?
还有,他听到了一阵极轻微的、让人不易觉察的声音……
场上人众,正道为紫鹰兴奋,眼看胜利在望;邪道为老魔担忧,眼看败亡在即。
蓦地,众人眼前一晃,场中又多了一个紫鹰。再一次,两个紫鹰同时现身。
正邪双方都惊叫出声。
究竟谁真谁假?
紫鹰一落地,对着两人相拒的中间,双掌推出。
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并不偷袭太叔兆锋,而是以掌力隔断二人之力,使较力者相互脱离接触。
与此同时,离太叔兆锋不远的张有观大喝一声,腾起半空,双掌迭出,向后到场的紫鹰击来。而坐在地上的太叔兆锋则腾身而起,向寺中落去。
“呼呼!”
两声大震卷起了漫天的沙石,场中惊人的变化看花了众人的眼,一时间根本就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一声惨呼紧跟着响起,撕扯着群豪的心,只见有人从半空倒飞落地,再也没有站起来,大概是呜乎哀哉了!
触落定,众人才看清了场中情形。
两个紫鹰一坐一立,太叔兆锋已没有了踪影,那个袭击后到场紫鹰的张有观,已直挺挺睡在三丈外,七窍流血而亡。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看得人眼花缭乱。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又听一声怒吼,从庙中腾起一个身影,一落地就向站着的紫鹰攻来。
众人一看,这不是太叔兆锋么?
他刚才蹿进了庙中,大概发现徒弟被杀,又愤怒地跳将出来,与站着的紫鹰拼命。
紫鹰身形一晃,避开了一掌。
“呼——呼——咔嚓——”
一阵劲风尖啸,把紫鹰身后四丈外的一株小树,拦腰击断。
好一个太叔兆锋!
好强劲的内力!
侠义道诸人,惊得倒吸口冷气,半天缓不过神来。
拼斗过两大高手;居然还有如此雄浑的内力!试问在场诸公,谁能是人家对和突然,一道青影一闪,场中落下一人,却是身着青衫的牧逸生。
汤四姑和他并肩而立,不防他一下子便从她身旁跃出,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去找太叔兆锋拼斗,无疑是上门送死!
莫非他仍把当年萧雨荷的死,归咎于自己,所以要在除魔之战中拼掉这条性命?!
她禁不住涕泪交流,伤心绝望。
皇甫霓虹见状,忙从人丛中挤过来,紧紧挽住了四姑的胳膊。
场中拼斗已经猛烈进行。
牧逸生对太叔兆锋,双方一上来都施了煞手,只要一招就可以致对方性命。
正道英雄无一不为牧逸生捏着把汗。
太叔兆锋辈份比他高了一辈。
太叔兆锋有无法匹敌的内力。
连萧强也败在他的手中。
一个紫鹰也差点完蛋。
可是,牧逸生的实力也渐渐显了出来。
十多招过后,拼斗中的二人忽然同声大喝,在疾如闪电的攻势中连对了三掌。
“啪、啪、啪!”
这是肉掌对肉掌的撞击。
两人的肉掌,足可开碑裂石。
“咳!”两人又是同声大喝。
“啪啪啪啪!”
如此激烈,又如此激昂,使在场人众激起了一股豪情。
“嘿、嘿、嘿,”又是三声大喝,夹着三下掌击“啪、啪、啪!”
汤四姑激动无比,牧逸生无畏强敌的英雄气概,激得她满腔烈火、浑身血脉贲张。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尖声喊叫起来:“牧先生,打呀,打死这个恶魔!打死他……”
皇甫霓虹、黄霞、华珠也一起尖叫起来。
正道英雄们受其感染,也一起吼叫助威。
牧逸生清楚地听到了四姑的尖叫。
他本抱着同归于尽的悲伤心理,忽然间汤四始的叫声和她本人,化成了一股热火,刹那间溶化了他那坚冰似的永久性的悲哀。他感到不能丢下这个纯情忠贞的姑娘,让她孤零零怀着永不消失的哀伤度过一生。
他要和她在一起!
她在等着他,盼着他!
牧逸生热血贲张,立即改换了打法,不再以身犯险。
从对掌中他知道,对方的内力决不会超过自己。只要把握好时机,就能击倒对方!当然,自己也不能幸免,然而决不会重伤致死。
精神一振,他顿觉浑身精力充沛,勇气倍增,出手更快更重。
“啪、啪!”又是两掌相击。
彼此再也站立不住,同时退后了两步。
“咳——!”牧逸生冲了上去。
“哇——!”太叔兆锋迎面冲上。是老方丈法智。
他急忙伸手按在老方丈的灵台穴上,注人了一股真力,然后点上睡穴,将老方丈背起,向洞外奔去。
一路并无人阻挡,他到了塔林。_
再次给老方丈贯注真力后,拍开睡穴,老方丈果然能说话了。
“大师,你被索文龙伤了么?”
法智大师背靠塔身坐着,声音艰涩地答道:“正是此魔,老衲三天前被惩善等人发现,老衲寡不敌众被擒,索文龙欲以天蚺功致老衲于死地,老衲以龟息功装死,得免此劫。”
“大师,贼人走了么?”
“他们已离洞,不知去向。老衲伤重,走不出山洞,无水无粮,奄奄待毙,多亏大侠……”
“大师,千万莫如此说,弟子是野哥儿大师还记得么?”
“啊?是你?野哥儿,想不到你练有盖世身手,懒和尚果非凡人,只惜老衲有眼无珠,失去结纳机会,唉,只恨老衲无缘。”
“大师,去年在方丈小院外的树上,弟子亲眼见大师已……啊,明白啦,大师龟息功……”
“不错,老衲并未将毒药服进。那杜汉金来了不久,老衲就看出其为人不正,经过长久探查,发现他和知藏知客二僧勾结,并以方丈位诱引法净恢复北宗。老衲细细思量后,知道事出有因,不然怎会由一个世俗之人来倡复北宗。因此处处小心,看他们如何动作。老衲装死后趁他们不在,连夜逃进塔林,为弄清杜汉金背后人物,便隐藏于林中,发现果如所料,是一伙大魔头兴风作浪。老衲本欲弄清真相后,前住少林求援报警,后又发现来了个索文龙,便耽搁下来。”
“大师,首座法修大师、监寺法玄大师依然健在,此次也会回五台山,随同各大派共剿妖邪,大师不日就可见到。”
陈野把泰山大会情形择要讲述,还说了各派进山的打算。
法智大师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因果报应,菩萨有眼。”
陈野道:“大师,随弟子下山吧。”
法智道:“贼人已走,老衲回大兴寺。”
陈野道:“如此,弟子和大师前往寺中。以防还有贼人隐藏。”
大师道:“野哥儿,全仗你了。”
陈野背上大师,瞬间回到大兴寺,将方丈安置在大殿正座上,立即敲响了云鼓,撞响了大钟,召集全寺僧众。
和尚们被钟鼓声催赶着来到了大殿,只见烛光通明,方丈讲经座上正坐着据说已圆寂了的老方丈,一个个惊得大念佛经。
陈野依然戴着头罩,把前后经过大概说了,僧众们齐向方丈行礼,又向菩萨叩头,感谢我佛如来,挽回劫难。
那些不会武功的东序西序各长老,也是喜欢不尽,纷纷向方丈庆贺。
据僧众们说,那些混在寺中的假和尚也都离寺而去,大兴寺从此清静了。
陈野见诸事办妥,便告辞而去。
二
次日清晨,飞鸿庄派湛志杰来见皇甫敬,说昨夜抓获叛逆管家父子,得到一些贼人的消息。
惩善和尚、太叔兆锋等人已离大兴寺,在南台锦绣峰匿藏。尚家父子被留在大兴寺,以打听各大门派消息。他们未料各派会在近日赶到,来不及逃离大兴寺。
湛志杰又说,今日料想各大派会赶到台怀镇,明日会集共上锦绣峰。
当天无事,皇甫敬嘱咐大家不要随意外出,以免发生意外。
年青人闲着无聊,齐集到陈野屋中闲谈。
小六子和华珠在一起咕噜了一阵,华珠要考较小六子的功夫,牛三、陈野赞成,当即一起出来到小院中,让他两人对阵。
华珠施展开一路拳脚,一心想占小六子的上风,小六子则处处退让,十分从容。
大家的嘻笑声引动了几个长辈,纷纷出来观看,连店里的伙计,也来凑热闹。
华震东夫妇微笑着看女儿动手,见到小六子果然大不同从前,不禁为他高兴。
福敬大师站在一旁,含笑望着这对武林小儿女。
汤四姑叫喊着要华珠显显本领,治服小六子,牛三则替小六子呐喊助威。一时叫声笑声,响遍小院。
众人正看得高兴,忽听“啊”一声闷哼,福敬大师突然摇摇晃晃,竟然站立不住,一交跌倒在天井里。华震东夫妇大吃一惊,急忙蹲下去探视。站在他们身边的小二道:“小的去请大夫。”便匆匆忙忙走了。
陈野等人也忙走过来,却见蹲在地上的华震东、于翠莲一歪身,双双睡翻。
这一下,吓得众人不知所措。
皇甫敬、牧逸生、陶荣在屋里闻讯赶出来,经仔细检验,福敬大师和华震东夫妇均是中剧毒而死。
华珠哭得死去活来,姑娘们也掉泪不止。
待查凶手时,才想起店中有个老伙计请大夫,当时并未引起注意。
牧逸生牛三到掌柜处一查,店中根本就无此人。
那么,冒充店上伙计行凶的,到底是什么人呢?
陈野忽然想到了索文龙其人,法智方丈不是说过,他善于变化身份么?
皇甫敬听他说后,急忙派他和牛三,到王耀祖家去提醒飞鸿庄的人。
陈野牛三来到王家,被请到后院。
院中假紫鹰梁天浩、湛蓝兄妹、孙剑诗兄妹、王宏志兄妹在走廊上聊天,见他二人来了,纷纷起立打招呼。当然,这多半冲着牛三,对野哥儿则只微微点头。
孙剑诗与众不同,怒目瞪着陈野道:“野哥儿,来得正好,大爷正找你讨教讨教呢!”
陈野道:“要讨教么?这两天没空,过几天再奉陪。”
孙晓月道:“听,好大口气!我说哥哥你真是的,干么降低身份呀!”
湛蓝则走下石阶,对陈野道:“你不必应承,这不是说着玩的。”
孙剑诗道:“有本事别靠着那三个野老儿,一对一与孙大爷较量。”
陈野回答得很快:“一言为定!”
牛三不好阻止他,又正巧主人王耀祖已从正厅下来迎接,便拉着陈野直上客室。
牛三把来意说了,王耀祖大骇,连忙上楼去请萧强。
萧庄主听牛三又重述一遍,半晌作不得声,这索文龙当真不得不防。
双方约好明日上午各自前往锦绣峰,在峰脚会合。
临走时,孙剑诗又来纠缠陈野,约他明日事了后,后日在镇西口较量。
路上,牛三问陈野可有把握,陈野回答,打不过也要打,人得争一口气。
牛三对他又鼓励了一番。
回到旅舍,正忙办丧事,一切只能从简。
华珠决定由皇甫敬收为义女,做霓虹的妹妹,霓虹、黄霞、四姑,寸步不离陪着她。
第二日,众人带好兵刃,上锦绣峰。
飞鸿庄人众稍后来到,与他们同来的有各派掌门和高手,不下四五十人。
大家会合后,便往峰上爬去。
锦绣峰苍苍翠翠,如绿锦铺盖,进人林中,一片清凉。众人决定先奔广安寺。
广安寺坐落在南台的山腰,是一座不大的古寺。
众人刚在寺前的平坡上露面,就听见一声锣响,寺门大开,太叔兆锋率惩善禅师、首徒季锋、次徒张有观、徒孙黑白飞马以及公冶亚君的两个女徒卞仙姑、巫玉桃,张汉金、山东四雄中的刘广、吴仁辉人等出来迎敌。
随后又一声锣响,乾坤三修罗的儿女和徒弟,驱赶着百十个庙中的和尚,让他们抖抖瑟瑟地站在一旁,也不知何意。
太叔兆锋扬声道:“你们仗着人多,要以多胜少么?那么这些和尚就通统上西天,只要夏侯兄妹朝他们光头上洒几把毒粉,保管他们及时了帐,你们不是自命英雄么?大概不会见死不救吧?”
空无禅师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与武林并无瓜葛,施主们何苦多害性命。”
萧强道:“太叔兆锋,快把僧众放了,一对一,决不以多凌寡!”
惩善道:“只要你们遵照武林规矩一对一,这些不会武功的和尚,就保得住一条命。”
萧强道:“君子一言!”
太叔兆锋接口“驷马难追!”
首徒季锋道:“湛志杰,出来领死!”
湛志杰抽出长剑,来到场中。
季锋也亮出了长剑。
两人不再答话,立即交起手来。
季锋使开三环剑,一开始就占了上风。然而湛志杰的乾坤剑毕竟是家传绝技,虽说守多攻少,但一时不会落败。
五十回合后,湛志杰已经扳回劣势。
战到一百招时,季锋挑伤了湛志杰的左臂,湛志杰则刺伤了他的大腿。
两人伤势不重,各自退下算个平局。
但是,湛志杰刚退下来就吃不消了,季锋剑尖上有毒。
萧强急忙替湛志杰点了穴,阻止毒素漫延。这一来,激起了众侠的怒火。
太叔兆锋不再派人上场,自己指名向萧强索战。
萧强应声而出。
双方一下紧张起来。他二人是双方阵营中辈份最高、功力也最高的首脑人物。若是败给对手,就意味着一方输了。
老魔头为何迫不及待就要出战?
来不及思索,场中已动上了手。
陈野从人丛中逐渐往后退,趁人把注意力投向斗场,溜进了寺边的小林中,迅速退下罩衫,露出紫色衣服,带上头罩,然后跃到一棵大树上向下注视,准备对付索文龙。
究竟谁是索文龙呢?他把对方人众仔细挨个看了一遍,没有找到扎眼的人物。按老魔的年龄计。决不下于六十,而敌方人众中,除了太叔兆锋,季锋、张有观、夏侯兄妹顶多不过五旬,而这些人又是见过的。
莫非索文龙根本就不在场?
找不到人,陈野便注意场中的拼斗。
萧强与太叔兆锋内力之强,招数之精,看得双方人众又是钦佩又是担忧。
两个老人已拆了五十招,不分胜败.
太叔兆锋突然跳出圈外,喝道:“住手!”
萧强收了招:“怎么?”
“你我凭招式取胜只怕要在数千招,萧老儿,你敢与本祖师爷拼掌力么?”
“奉陪奉陪!”
太叔兆锋立即盘腿坐下.
萧强离他丈远,也盘腿坐下。
两边人众立即紧张起来,拼比内力十分凶险,俱都眼也不眨地注视着场中。
只见两人垂下眼睑,似在调息.
太叔兆锋慢慢提起双掌,在胸前一交叉,吐气开声:“嘿!”
萧强也迅速出掌,两股劲气相撞,却没有发出大家意料中的大震,只见双方并未放下双掌,似在以掌力向对方虚推。
哦,他们在较力。
盏茶功夫,萧强就占了上风。
何以见得?
只见他身子前倾,而太叔兆锋则作后仰,那样儿明显地抗不住萧老爷子的千钧推力。
又是盏茶功夫,太叔兆锋大概已出了全力,扳回了一些劣势,身子虽还有些后仰,总不像刚才那样倾斜,就像要倒地似的。
此刻,两人头上都腾起了一团白雾,额头上也见了汗珠。
这场凶险至极的拼斗,已进人最后关头。
双方人众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
看!萧老爷子身子又渐渐前倾,太叔兆锋又往后倒,样子狼狈已极。其实强弱已判,只差他倒地气竭而亡。只不过他垂死挣扎,苦苦支撑而已。
又过一盏茶时间,太叔兆锋仍撑持着,没有如在场人众所料那样倒地绝命.突然,两人双手垂下,拼比内力结束。
大概,两人心中明白,再拼下去,将到了油枯灯灭的地步。
萧强虽说占了上风,但太叔兆锋还不能说算输。
两人双手垂下,萧强身子仍前倾,似在闭目调息。
少林掌门空无禅师道:“老衲进人场中,给萧施主服茶,望勿误会!”
说着,缓步进入场中,那边张有观也急忙步人,站在太兆叔锋跟前,以防空无偷袭。
空无禅师摸出少林治伤圣药大还丹,给萧强喂下。喂药时,发现萧强气息微弱,不禁大吃一惊赶忙手按其灵台穴,注人了一股真力,然后道:“快将萧施主抬回!”
鲁德罗威急忙跑来,把萧强抬走。
空无禅师刚走两步,就听太叔兆锋说:“空无,敢与老夫拼内力么?”
这话全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太叔兆锋还要拼内力!
对峙双方都惊得瞠目结舌.
侠义道一方更是惊得面面相觑,几疑是听错了话。
空无禅师道:“施主刚与萧庄主较过内力,老衲不趁人之危……”
太叔兆锋道:“少废话,你不敢么?”
“我敢!来,老魔头,紫鹰领教领教!”
“嘿嘿,你这个假紫鹰,迫不及待要到鬼门关追萧老儿去么?”
空无禅师只好退下。
紫鹰打个盘脚坐下,正坐在萧强原先坐的位子上,地皮表面已有了一个浅坑。
太叔兆锋缓缓提起了双掌。
紫鹰也提起了双掌。
双方虚空向对方推出。
情形又和刚才一样,双方鼓荡起内力,向对方狠狠推去。
所不同的是,紫鹰右掌变为罗汉剪。
太叔兆锋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使正道各派掌门心惊肉跳。
紫鹰何等身手,太叔兆锋在与飞鸿庄庄主拼过内力之后,还能与之一较,这实在是叫人不敢相信的事。
然而,铁的事实又活生生在眼前摆着。
盏茶时分,紫鹰已占了上风,太叔兆锋的身子比和萧强动手时还要后仰。
毕竟他已和绝顶高手拼过一场,内力已经枯竭,要不了多大时候,只怕要力尽而死。
此刻,两人头上已升起了雾气。
在树上观战的陈野,眼睛直盯着太叔兆锋,心下也为他深厚无比的内力感到震惊。
他发现,太叔兆锋虽然落了下风,但似乎并不急迫,也不虚弱。
好深长的内力,只怕当世无匹!
再看假紫鹰,他已占了上风,若后力不差,定可击毙老魔。
可是,他发觉假紫鹰的眼神不对。
是畏惧还是恐懈抑或是痛楚?
咦,怎么会如此?
还有,他听到了一阵极轻微的、让人不易觉察的声音……
场上人众,正道为紫鹰兴奋,眼看胜利在望;邪道为老魔担忧,眼看败亡在即。
蓦地,众人眼前一晃,场中又多了一个紫鹰。再一次,两个紫鹰同时现身。
正邪双方都惊叫出声。
究竟谁真谁假?
紫鹰一落地,对着两人相拒的中间,双掌推出。
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并不偷袭太叔兆锋,而是以掌力隔断二人之力,使较力者相互脱离接触。
与此同时,离太叔兆锋不远的张有观大喝一声,腾起半空,双掌迭出,向后到场的紫鹰击来。而坐在地上的太叔兆锋则腾身而起,向寺中落去。
“呼呼!”
两声大震卷起了漫天的沙石,场中惊人的变化看花了众人的眼,一时间根本就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一声惨呼紧跟着响起,撕扯着群豪的心,只见有人从半空倒飞落地,再也没有站起来,大概是呜乎哀哉了!
灰尘落定,众人才看清了场中情形。
两个紫鹰一坐一立,大叔兆锋已没有了踪影,那个袭击后到场紫鹰的张有观,已直挺挺睡在三丈外,七窍流血而亡.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看得人眼花缭乱。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又听一声怒吼,从庙中腾起一个身影,一落地就向站着的紫鹰攻来。
众人一看,这不是太叔兆锋么?
他刚才蹿进了庙中,大概发现徒弟被杀,又愤怒地跳将出来,与站着的紫鹰拼命。
紫鹰身形一晃,避开了一掌。
“呼——呼——咔嚓——”
一阵劲风尖啸,把紫鹰身后四文外的一株小树,拦腰击断。
好一个太叔兆锋!
好强劲的内力!
侠义道诸人,惊得倒吸口冷气,半天缓不过神来.拼斗过两大高手,居然还有如此雄浑的内力!试问在场诸公,谁能是人家对手?
突然,一道青影一闪,场中落下一人,却是身着青衫的牧逸生。
汤四姑和他并肩而立,不防他一下子便从她身旁跃出,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去找太叔兆锋拼斗,无疑是上门送死!
莫非他仍把当年萧雨荷的死,归咎于自己,所以要在除魔之战中拼掉这条性制!
她禁不住涕泪交流,伤心绝望。
皇甫霓虹见状,忙从人丛中挤过来,紧紧挽住了四姑的胳膊。
场中拼斗已经猛烈进行。
牧逸生对太叔兆锋,双方一上来都施了煞手,只要一招就可以致对方性命。
正道英雄无一不为牧逸生捏着把汗。
太叔兆锋辈份比他高了一辈。
太叔兆锋有无法匹敌的内力。
连萧强也败在他的手中。
一个紫鹰也差点完蛋。
可是,牧逸生的实力也渐渐显了出来。
十多招过后,拼斗中的二人忽然同声大喝,在疾如闪电的攻势中连对了三掌。
“啪、啪、啪!”
这是肉掌对肉掌的撞击。
两人的肉掌,足可开碑裂石。
“咳!”两人又是同声大喝。
“啪啪啪啪!”
如此激烈,又如此激昂,使在场人众激起了一股豪情。
“嘿、嘿、嘿,”又是三声大喝,夹着三下掌击“啪、啪、啪!”
汤四姑激动无比,牧逸生无畏强敌的英雄气概,激得她满腔烈火、浑身血脉贲张。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尖声喊叫起来:“牧先生,打呀,打死这个恶魔!打死他……”
皇甫霓虹、黄霞、华珠也一起尖叫起来。
正道英雄们受其感染,也一起吼叫助威。
牧逸生清楚地听到了四姑的尖叫。
他本抱着同归于尽的悲伤心理,忽然间汤四姑的叫声和她本人,化成了一股热火,刹那间溶化了他那坚冰似的永久性的悲哀。他感到不能丢下这个纯情忠贞的姑娘,让她孤零零怀着永不消失的哀伤度过一生。
他要和她在一起!
她在等着他,盼着他!
牧逸生热血贲张,立即改换了打法,不再以身犯险。
从对掌中他知道,对方的内力决不会超过自己。只要把握好时机,就能击倒对方!当然,自己也不能幸免,然而决不会重伤致死。
精神一振,他顿觉浑身精力充沛,勇气倍增,出手更快更重。
“啪、啪!”又是两掌相击。
彼此再也站立不住,同时退后了两步。
“咳——”牧逸生冲了上去。
“哇——”太叔兆锋迎面冲上。
“砰!”一声大震,双方又退一步。
就在这一瞬间,牧逸生使出了绝技,只见他一个身子腾起,快若闪电般击到了太叔兆锋的胸腹上。而太叔兆锋只来得及还了一掌,打在他胸口上太叔兆锋连喷鲜血,摇摇晃晃退了七八步,身子一歪,推金山倒玉柱般摔倒在地。
牧逸生也狂喷了一口鲜血,往后退了五六步,勉强撑持站在那里。
汤四站一声尖叫冲了出来,也不顾人多,急忙扶着他的胳膊.正在众人混乱之际。怪事又接着发生,把群雄看得目瞪口呆,噤若寒蝉,连对牧逸生战胜了老魔的喝采也咽回了肚里.
只为场中又落下一个紫鹰!
天!三个紫鹰.
坐着行功的紫鹰已经睁开了眼,他慢慢站起来,惊异无比地瞧着另外两个紫鹰。
陈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紫鹰所震惊。
他自然知道自己是真紫鹰。
前一个假紫鹰叫梁天浩,是萧庄主的师侄。
可眼前这个紫鹰呢?
他究竟是什么人?
是敌?是友?
没等他闹明白,人家已向他攻出手。
场外人众齐声惊叫起来。
紫鹰对付紫鹰。
两个紫鹰在腾跳挪移之后,再也没人分得出,谁是先来的紫鹰,谁是后来的紫鹰!
人们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万分紧张地注视着场中的拼斗。
两个紫鹰的功力,深厚得让人吃惊。
两个紫鹰的招式,怪异得让人惊骇。
两个紫鹰的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
忽然,两个紫鹰停下了。
他们同时举起双掌,向对方虚按。
更为奇怪的事发生了。
一个紫鹰身向后仰,另一个紫鹰身也向后做,两人的姿势、一模一样!
咦,怪哉!
应该是两人用力朝前推,就像先前萧强与太叔兆锋一样。
他们是在十什么?就像彼此拉住一根绳子往后拽。
只有站在场边的三个老怪,一个看着一个,怪声怪气地说道:“金刚护身法对天蚺吸盘功,好玩!好玩!”
这时,两个紫鹰头上都腾起了白雾,他们身子后仰,一点不变。
半个时辰过去了。
好长好长的时间啊!
这样长时间的内力拼比,实在过于凶险!
双方越是势均力敌,危险也就越大。
因为拼下来的结果,没有胜败,只有同归于尽。
但是,谁都帮不上忙。
忽然,一个紫鹰似乎不行了,身子渐渐直了起来,像是被对方拉起来的。而且,身子往前倾,与刚才大不相同。
蓦地,那前倾的身子象箭一般蹿了过去,只见他右手三个指头、左手二指成剪,向对方击去。一声大震如雷,夹杂着一声问哼,两个紫鹰倒飞分开,重重摔在地上。
他们的头罩也震成碎片飞开,露出了本来面目。就连他们的紫衫也裂成碎条,露出了里衣里裤。
两个紫鹰,一个是陈野,一个竟是太叔兆锋!游老大冲上,一把扯下他的胡子。竟是一副生面孔,不是索文龙又会是谁?
“野哥儿!”这时,熟悉的人都忘情地叫喊起来。
“是他是他!我就知道是他!”皇甫霓虹发疯般哭叫着。拼命向陈野躺着的地方冲去。
三
各大派掌门率人走了。
皇甫敬一行被邀到了王耀祖家。
陈野躺在里院楼上的房里,所有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他醒来。
三个老儿默默地替他治伤,将三人的内力合成一股无匹的大力,源源流进野哥儿的体内,他那苍白的脸已变得红润了。
终于,他醒了。
欢呼、吸泣、兴奋,使人们乱了一阵子。
萧强从怀中掏出一物问陈野:“这是你衣服碎裂时掉出来,被蓝儿拾到的,是你的么?
从哪儿来的?”
萧老爷子十分激动,竭力控制着感情.
陈野生了起来,道:“这是香囊,我的。”
“谁给你的?”
“师傅说,他带走我时,就在我身上!”
“啊?”萧老爷子要流泪了。
众人看见这个小香囊是绿绸制的,上面绣了一朵粉红荷花。
陈野又道:“原先外面包着几层布的呀!”
湛蓝道:“对不住,是我撕扯掉的,我原先以为是一团破布,想扔掉呢,后来一想,谁会留破布呢?看看是什么吧,如果里面什么也没有,就扔了,你不怪我吧?”
“不怪不怪,我怎敢怪小姐?”
“啊呀,陈大侠,可千万别再这么叫,我有眼无珠,看走了眼,你是真人不露相啊!”
湛蓝不知为什么眼圈一红,掉下泪来。
萧强道:“孩子,知道么,这香囊是我女儿萧雨荷的!”
刹那间,人们惊得呆如木鸡。
老爷子流下泪来:“这上面还有她的名字呢,老朽从来都见她带着,是她十六岁那年亲手缝的。”
陈野也惊呆了.
他从未好好看过这个香囊.
“孩子,老夫发现背面有线缝的小字。”他指给陈野看.果然,有个“拆”字。
“啊!拆吧,庄主。”他讷讷地说。
萧强撕开了线缝,里面有一团白绢,上有绳头小字。
看着看着,两只手颤抖得连白绢也握不住了,湛蓝急忙道:“爷爷,我来念。”
又问陈野:“可以么?”
陈野点头。
萧强便在床上坐下。
牧逸生、湛志杰、孙耘书也紧张万分地听着,那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湛蓝开始念出声:
“吾儿:娘在你未出世时先写这篇文字,以防不测。你是男是女,都不可忘了出身来历。
母亲萧雨荷,外公萧强,家住河北定州城西飞鸿庄。你父牧逸生,家住山东青州.我与你父情投意合,本可结为夫妇,不料有一夜,母被禽兽孙耘书以迷药迷昏后所污,愧对你父,故假意与你父绝决,将他赶走。母也无颜再居家中,连夜逃出,做了投河而死的假象。现母来到定县西郊张家庄陈姓农夫家中,以待分娩。母若平安,当与吾儿相亲相爱,母若有三长两短,吾儿长大后去寻生身父亲。儿啊!母好凄凉、好痛楚又好恨哟!”
人们受到的惊骇,非笔墨能以形容。
牧逸生一声惨嚎,昏倒在地。
陈野瞪大了双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萧强老泪涟涟,泣不成声。
湛志杰突然一声怒吼:“畜生!孙耘书!畜生!”
他在房中见不到孙耘书,也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
这一叫,所有人都惊醒过来,吼叫着下楼,去追寻这个畜生。
然而,刚到院子,他们不由呆住了。
孙耕书自碎天灵盖,尸横院中——
bigcat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