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武诸葛王耀祖的谋划,即日起到大兴寺探查。陈野知道惩善禅师他们的巢穴,也知道那儿隐藏着许多高手,但他又不好全说出来,说出来就得承认自己就是紫鹰。现在又来了一个紫鹰,他就更不能说了,就是说出来只怕也无人相信。
不过,王耀祖对此有足够的估计,行事非常谨慎。他觉得出外探查的人不宜多,也不宜少,而且不能分散,要相互照料,势头一不妙,就立即走人,不能硬拼。
大家商量的结果,决定由紫鹰梁天浩,铁扇先生陶荣、飞叉头陀福敬、无极叟皇甫敬、八臂神偷牛三外出探查,其余人留在家中,以防不测。
当天夜间,他们按时出发。
更深人静,陈野穿上紫衣,戴上头罩,跟在众人后面,相距十多文,不会被前面的人发现。他之所以仍然以紫鹰身份出现,是想到了这样一个道理,两个紫鹰同时出现,更能乱人耳目。他在房里偷窥到,梁天浩正是以紫鹰面目出去的。
到了大兴寺,陈野见他们进中殿去了,自己便往方丈室后墙那边去,直入对方巢穴。
几排房屋没有灯光,听不见人语,他在树梢上蹲了一盏热茶的功夫,依然不见动静。
他终于按捺不住,跃到第一排房屋顶上,默运神功探查,一点声息也无。
他接连把几排房子都跑遍,静悄悄连人的呼吸声都没有。
咦,人莫非都走光了?
他干脆从房上下来,站在窗外谛听,的确没有人在里面。
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他索性慢慢走着,踏着石级一级一级的上,心里在想是怎么回事儿,莫非惩善、老太婆他们,通统走了。
他顺着院墙又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了一丝丝声音。那真可以说是丝丝微微,换了个人也不一定所得见。
他站下了,仔细辨别方向。
这丝微的声音,似乎在西面.
西面是一片塔林,历代高僧都葬于此。
他认准方向,慢慢地踱过去。
北风凛冽,寒夜凄凄,莫非是风声么?
塔林距围墙大约有十多文,越走近塔林,那丝微的声音也就更清晰一些。
是什么声音呢?人和兽喘、鸟鸣?
什么声音都不像。
高低不同的塔身,远看去就像成百个鬼魂,凝成一个个黑影,默默地,令人惊惧地站在那里,翘望着回到活人的世界上来,巴巴地望着来个替身,好借尸还魂。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他不由停下了步。
深更半夜,到这坟堆里来干什么?”
可是,那声音,听不清更说不清的声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又迈开了脚步。
离塔林越来越近,那一个个高高矮矮的的鬼魂,仿佛马扼要猛扑过来,争抢他的身体把他撕个粉碎!
他深深吸了口气,真力遍布全身。不弄清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就不转回去。
他进了塔林。
这丝微的声音像是从什么堵塞着的东西里发出来的。有些闷哑。
他循着声源,在塔林里越走越深。
小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一片禁地。一般寺僧和行童,无事不准到这儿来,从免惊动长眠于此的历代高僧。因此,他从未来到过。
这塔林修筑在辩的山岗上,塔林的后边,也不知通向何处。
他慢慢走着,声音似乎停寂了。
此刻脚下的地势。越走越低。
他没有停步,直穿出了塔林才止。
朝前看,对面是高高的山峰。低头看,似乎已走到了一道谷底。
就在此时。身后有轻微的声响。
他一转头,猛然看见有半截人形,坐在一个塔坟下面。
这一惊非同小可,使他倒抽了口冷气。
他再仔细一看,那半截人形分明是个打坐的和尚。
在这里坐禅么?真有胆量,也真会选个清静的地方!
他刚想走开。环和尚招招手接着站了起来,走进塔林去了。
这不是叫他一块去么?
他连忙跟在后面。
如同在小或子里一样,他离和尚一丈多远,左穿右转转了几下,连方向也辨不出了。直走到塔群边,迎面是一片林子,老和尚才站住,回头瞧瞧他还有没有跟着,然后径直朝林子里走去。
“遇林莫入”,这是走镖时听到的话,他觉得和尚并无恶意,也就坦然跟进了林子。
这片林子长在山峦上,又深又密。夜间行走,什么也瞧不见。
片刻,老和尚站住了。
“施主,你为何进塔林。”
陈野觉得和尚口音很熟。他没有答话。
“施主,你知道你身有危险么?”
“不知道”。
“施主,塔林下连的谷底,潜伏着一些大恶人,奉劝施主迅速离开此地……以免引来杀身之祸。今日施主幸亏遇到老衲。否则,只怕早已身首异处矣!”
“啊哟。有这么厉害么?”
“施主是练武人。当知天蚺吸盆功的厉害!”和尚郑重其事地说道。
可惜,偏偏他遇到的这位紫鹰肝功夫虽高,却是孤陋寡闻,浑不知何谓“天蚺吸盘”。
“天蚺是什么东西?”.
_和尚大概惊愕了,有人居然不蹦天蚺为何物,这使他非常意外。
“蚺就是蟒,这是个功夫的名称。”
“啊,原来如此。”
“施主到此何为?”
陈野想。该不该告诉他呢。
“在下发觉大兴寺被恶人所占据,因此想来探个究竟。”他决定说得含糊,试探对方。
“探出了究竟又该如何?”
“锄奸锄恶是侠义道的本份。”
和尚深深叹了口气,道:“施主,行侠仗义之念可嘉,但又失之鲁莽,老衲奉劝施主,离大兴寺越远越好。断了念头吧。”
“大师何出此言?”
“老衲也不多说,以一言蔽之,施主不是这伙恶人的对手,何必白白丢了性命”
“请问大师法号。”
“施主不必多问,老衲本着上天好生之德,劝施主立即离开此地。”
“大师可否说得仔细些?”
“不必了,施主快走吧,再返就来不及了。”
陈野听他口气有些焦急,不好违件了他,便道:“在下受教了,告辞!”**潇湘书院bigcat扫校,转载请说明**
他刚走了几步,又听和尚说:“施主速速施展轻功,离开此地越快越好!勿为外人道及碰见老衲!”
陈野便加快了步子,立即又听到和尚的声音,指示他路径。
出了塔林,他怕遇见假紫鹰他们,便施展“跑得快”的方法,片刻回到王家大院。
睡在床上,他仔细玩味老和尚的话,又在想和尚其人。
他的声音为何听来如此耳熟?
他说话怎么总背对着人?
他为什么会在塔林里?
他为什么知道有大恶人还要呆在那里,莫非他被迫为恶人看门?
什么是天蚺吸盘功?究竟有多厉害?
塔林边缘的峡谷里,除了已知道的惩善禅师和那个穷凶极恶的老太婆公冶亚君而外,是不是还另有他人?
这一连串的疑问,困扰着他,使他无法入眠。正想着,听到院子里有轻微的衣袂飘带声,想是无极叟他们回来了。
果然,轻微的脚步声分散走开,一会儿又听到楼上楼下有门关上的声音,一会又重归宁静。
忽然,他又忆起了在塔林听到的声音,那究竟是什么声音呢?
快到天亮,他才入眠。
第二天早上,大家会集于正厅客室。
王耀祖道:“五位昨夜辛苦,可有什么发现么?”
皇甫敬道;“大兴寺并无防卫,除了坐禅的和尚,不见有何可疑之处。”
牛三道:“方丈室黑灯瞎火,一个人也没有,连方丈都不知到何处去了。”
假紫鹰道:“晚辈在大殿曾点了两个中年僧人的脉穴,追问他们大兴寺来了些什么生人,二僧都推说不知道,后被晚辈追逼不过,才道出寺中有个惩善和尚,有个杜施主,近几日这两人都不见,想是已经离寺,别的再问不出什么,晚辈只好放了他们。”
铁扇先生陶荣道:“一夜深不出什么,不如多去几个晚上,或可看出些端倪。”
与此同时,陈野正在三个老儿房中,问他们可知道什么叫天蚺吸盘功。
三个老儿才听他把话说出,便把六只小眼瞪得溜圆,似乎无限惊异。
老大道:“听见了么?他小子竞也知道这种功夫。”
老二道:“他在说梦话。”
老三道:“信口雌黄。”
陈野道:“又来浑说,到底有无此功?”
老大道:“有没有与你我何于?”
老二道:“世上哪来此功?”
老三道“早已绝种!”
陈野道:“那么说来,此功确有,不过是失传了,对么?”
老大道:“你总算不笨。”
老二道:“不须再费口舌。”
老三道:“谢天谢地。”
陈野道;“此功真的厉害么?”
老大道:“听见么?他问厉害不厉害。”
老二道:“不厉害不厉害。”
老三道:“因为绝了种。”
陈野问来问去问不出所以然。真拿这三个爷台无法。他们明明是知道的,但说起话来缠夹不清,让你摸不然脑。
他想,得想个什么办法来盘问才有效。
这时,皇甫霓虹来了。
“野哥儿,出来,我有话说。”
陈野只好出来,听见三个老儿又长长叹了口气,就像陈野被喊出去受刑似的。
皇甫霓虹已习惯他们这一套,便向他们啐了一口,扮个鬼脸。
三个老儿惊得面面相觑。
进了隔壁陈野住室,霓虹道:“住在这里恐怕不是长事,知道么,牧先生受罪呢”
陈野奇道:“此话怎讲?”
“你这个人,忘了牧先生和飞鸿庄的事了么?湛蓝兄妹说,若不看在主人家面子上,他们兄妹早就要动手了一他们还让紫鹰相助,紫鹰一口答应了,说不定这两天就要动手呢。因为他们早让王宏志兄妹派人到飞鸿庄报信去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儿,以稳住牧先生,怕他跑了。要是这两天飞鸿庄湛蓝她爷爷来了,岂不糟糕?”
陈野一急:“你为何不早说?”
霓虹埋怨道:“人家还不是昨晚才听见他们议论的。我和四姑黄霞住在湛蓝、王晓莲的隔壁,昨晚我本要下楼来找你的,刚出门就听见提到牧先生的名字,便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们四人估算着飞鸿庄的人,明后天一定赶到,商量如何盯住牧先生,不让他溜了,人家本想下来告诉你。一想起那三个老儿的鬼模样,我……”
“就怎么了?”
“就生气!还能怎么了?就像人家来,你就倒了大霉似的,真可恶!”
陈野嘻嘻笑起来,三个老儿的样子实在滑稽。
“咦,人家为你受冷眼,你还笑得出来!没良心,没良心!”
陈野停住笑:“他们是浑人,你装瞧不见听不见不是没有事了么?”
霓虹道:“你来装装看!人家一来,他们就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人家是瘟疫么?娘们……呸!女儿家有什么不好,他们就这么害怕女儿家,真是岂有此理,看我和汤大姐非想个办法来狠狠冶他们不可!”
陈野道:“得啦得啦,别那么小心眼儿,你说的事可至关重要,得想个办法才好。”
“何必想,提脚一走不就完了?”
“总要找个借口方好。”
“借什么口?你一说走,湛蓝他们能不让牧先生走么?”
“这也是。”
“我不明白,象牧先生这么好的人,又怎么招惹了萧前辈了?真叫人难以相信。”
陈野道:“人之一生,孰能无过?我佛以慈悲之心普度众人,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改恶从善,就该高抬贵手,放开一条生路,又何必数十年耿耿于怀呢叩霓虹一双妙目盯着他,脸上似笑非笑。
陈野一愣:“不对么?”
“对对对,对极了,想不到野哥儿大法师还会说出这么一番宏论,大法师对小女讲经说法,小女子铭感万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她调皮地合起双掌,闭着眼睛,强忍着笑意,一副顽皮神态,模样儿真是可爱极了。
她等着陈野也说些笑话讥她,等了片刻,不听他说话,杏眼一睁,却见他双目眨也不眨,呆呆地注视着她,脸上充满了爱意。
她一下子心跳起来,脸一下红到了耳根,以佯怒来掩饰内心的喜悦:“你瞧着人家作甚?
不认识么?”
“你真好看,野哥儿爱煞!”
这死鬼不说就不说,一说就直得愣的,一点不婉转,叫人可怎么办?
一瞬间她想说:“又来胡说八道,人家不理你了!”
但她马上想起上次发生的事,她不能再让他伤心,再不能让他产生误会,她必须果断地接受下来,以免失去他的情意。
她鼓起勇气:“真的么?野哥?”
“真的真的,野哥儿是真心话!”
“以后不会变么?”
“不会不会!”
两颗心合着一个韵律在跳。
这刹那间,他们似乎由两个人化成了一个人,再也分不开,也不会分开了。
皇甫霓虹双目含泪,晶莹闪光。
她面似桃花,眸似秋水,饱含深情。
陈野那本是枯寂一片的心田,此刻已被霓虹那拳拳情意化成的纯净甘冽的泉水滋润洇湿。
他深情地注视着姑娘。心中充满了柔顺和甜蜜,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如此强烈、如此激动而又无比温馨的感情。
霓虹哺南地轻声念道:“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陈野也信口冲出一句:“依作北辰星,千年无转移!”
霓虹又惊又喜,个郎在寺中长大,居然也念出了前朝小曲《子夜歌》里的唱词,他可不像你想的那样呆,那样直来直出,他也懂得款款情意哩。
陈野见霓虹望着他,明白她的心意,便老老实实道:“这是走镖时,晚上听人唱曲子记下的。”
霓虹“噗嗤”一声笑了:“不老实,别的记不住,就记住了这个!”
陈野咧嘴一笑:“记下来好念给妹妹听呢!”
“哟,叫得好肉麻,什么好听的只念给妹妹听,我这个做姐姐的,能不能听啊?”
汤四姑突然出现在窗前,似笑非笑地瞧瞧这个、望望那个。
霓虹大羞,忙低下头掩饰道:“姐姐,别听他胡诌,人家是来找他谈正事的……”
“得啦得啦,我又没有问你来此何干,这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陈野嗤嗤笑了。
“瞧,被姐姐说中l啦!妹妹,你瞧他那个得意劲!”
霓虹偷眼一瞧,可不是,这小子在傻笑呢,而且洋洋得意,羞得她恨不得冲过去给他一巴掌!这种人也真是的,真要命!
汤四姑“吃吃”笑起来:“别羞别羞,好事嘛,愿有情人终成眷属,以后可不能忘了请姐姐喝喜酒!”
霓虹听她越说越明,急得要分辩搪塞几句,哪知陈野抢在她之前说了话。
你听听,他说什么哟,我的天!
他说:“一定一定!决不会忘了请姐姐来的。”
霓虹气得跺脚,一个头埋在臂弯里,伏在桌上,再也不肯抬起头。
汤四姑笑得弯了腰,连气也喘不过来。
陈野则乐得嘿嘿嘿傻笑,他一点也不害羞,反而高兴之极!
霓虹在心里直骂:“死木头,大呆瓜,等到没人时,姑娘可饶不了你,非要狠狠咬你两口才解恨!”
汤四姑笑够了,直起腰喘粗气,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陈野:“哎哟、哎哟,野哥儿,你倒有大丈夫气概,姐姐服了你了!”
陈野也乐够了,不对,没有乐够,这种乐呀永远永远都不够,只是笑得嘴也酸了,该歇口气啦。
“姐姐,进来有话说。”
“你还要说么?妙、妙,姐姐这就进来洗耳恭听,你只管放心讲,姐姐爱听!”
霓虹头也不抬:“死鬼!你还要嚼什么舌,还嫌不够么!”
陈野道:“不是不是,姐姐,说牧先生的事!”
汤四姑一听“牧先生”三字,脸先就红起来,心跳得也快了。
莫非这傻小子看出什么来了?
他要说什么?也许,这傻小子还能帮上点忙也不可知,牧先生心如止水,有时还故意躲着我,他究竟有什么事呢?莫非他对我看不顺眼?莫非他别有所恋?有谁能知道他的心呢?
但愿野哥儿能告诉我!
她边向屋里走,边转动着心思。
坐下后,她极认真地注视着陈野道:“说吧,牧先生的什么事?”
陈野道:“虹妹,你说吧。”
霓虹听见谈正事了,这才敢抬起头来。看见汤四姑满面关切的神态,心便放了下来,不会再拿她取笑了。可是,马上她又暗叹一声,男人为什么都是些榆木脑袋,汤姐姐的心事,局外人都看出来了,可牧先生他……
她顾不得想下去,得说别的事。
她把昨夜听来的话又讲了一遍。
汤四站起先有些失望,但马上就强烈关注起来,听完后皱紧了眉头,道:“这还有什么迟疑的,得赶快走!”
陈野道:“一辞行不就让人知道了么?”
汤四姑想了想,道:“这事还不能让牧先生知道,否则,他就不走,宁愿让飞鸿庄把他抓了去,得想出个既能瞒住他,又能瞒住主人的办法来。”
接着,她又道:“皇甫前辈他们不能走,如果和牧先生一块走了,飞鸿庄会把几位前辈当作牧先生一伙,故意与飞鸿庄作对”
霓虹道:“哎呀,还这么复杂呢。这便如何是好?”
汤四姑道:“这样吧,野哥儿和我陪牧先生走,其余人还可留在这儿……”
她见霓虹眼巴巴地望着她,知道她不愿和陈野分开,于是补上一句:“当然,我一个姑娘家不方便,霓虹妹妹你陪着我。”
霓虹满心欢喜,迅速瞟了野哥儿一眼。
哪知陈野却道:“霓虹妹妹恐怕不能走,皇甫前辈会怎么说?”
霓虹大恼,心里直骂这个没良心的,狠狠盯了他一眼,嘴里道:“爹爹面前,人家自己会说,何用你操这份心!”
陈野见她不高兴,觉得莫名其妙。
汤四姑却笑了,道:“妹妹,别理他,男人都是柳木雕的娃娃,自己想办法吧。依姐姐说,你去向皇甫前辈讲明真情,然后请准与我们同行……”
“去哪儿,也不叫牛三么?”
牛三从窗子伸了个头进来。
汤四姑吓了一跳,骂道:“死偷儿!到哪儿都改不了贼头贼脑的毛病!”
牛三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厚脸皮!进来,有话说。”
牛三听了经过,道:“这个好办,我去编个谎,不过,我跟你们去,出去自由自在些。”
“你编什么谎?”
“就说在台怀镇听到消息,大兴寺和尚在打听王家动静,因此最好把人分开,以免太显眼,离开后,来个老将不会面不就了结?”
“王前辈要是也想把牧先生留下交给飞鸿庄呢?这一说,还走得了么?”
牛三道:“这样吧,你我去找皇甫前辈他们商量,把话挑明,总会有个两全之计。”
霓虹道:“走,上楼去。”
四人遂找几位前辈商量去了……
不久,他们从楼上下来,各自回屋作准备。皇甫敬他们决定一同走。
牧逸生把自己关在屋内,也不知他在干些什么。
汤四姑敲开了门,道:“牧先生,有事相商,可别挡着道不让进。”
牧逸生红了脸,忙道:“姑娘请进。”
汤四姑大大方方进去坐下,道:“牧先生一人关在屋里,不理人,好清高!”
“哪儿的话,只是性情……”
“好啦,牧先生,事情紧急,请马上跟我出去一趟!”
牧逸生十分惊奇:“出了什么事?”
“跟我出去就知道了。”
牧逸生道:“遵命。”
汤四姑笑道:“你真要那么听话就好了。”
两人出门下了楼,汤四姑故意说些风马牛不相关的话,以引起坐在楼下走廊里聊天的湛蓝兄妹等人的注意。仿佛他们外出购物,一会儿就要回来的。
牧逸生房中的衣物,由霓虹进去收拾打好包裹,提到隔壁房中爹爹那儿放好。
她十分注意湛蓝肌的举动,只见他们聊了一会,大概嫌冷,进屋烤火去了。
她赶紧招呼黄霞,把几个包裹提着,迅速出了院子。
接着,牛三、野哥儿和三个老儿也走了。
楼上,皇甫敬等三老正与王耀祖辞行。
皇甫敬道:“人多惹眼,不如兵分两处,互为犄角,随时保持联络为好。”
王耀祖觉得有理,道:“好虽好,但各位住在外边颇为不便,这……”
陶荣道:“不必担心,我辈武林人,行侠江湖,四方游走,倒也习惯的。”
王耀祖道:“今日且住下、待在下聊备薄酒,大家……。
福敬道:“施主不必客气,叨扰十数民已蒙盛情招待,好在我等并不远去,”不过暂别而已,待伏魔降妖之后,大家再欢聚一堂!”
皇甫敬道:“为使敌方不明真相,我等须离开台怀镇数日,然后再悄悄旧雨楼,届时再与王兄联络。请王兄不要送行,我们也一个一个人不知鬼不觉出门去,不必惊动他人,也无须在门外惹眼。”
由于众人坚持,王耀祖只好同意.
于是,众人脱了身。
按事先计划,大家走到台怀镇外会合.
陈野把大家带到十里外的一个小镇上,找了家小店住下。
牧逸生见大家都来了,不疑有他。
当晚,决定不外出探查,以防白天被大兴寺的眼线发现,晚上贼人来找麻烦。
是夜,陈野又悄悄离了小店,直奔大兴寺塔林,他要把和尚说的秘密弄清。
走进塔林,他站下静听,那奇异的、说不清是什么东西引起的响声,又像股轻烟似的在夜空中飘浮,若隐若现,若有若无。
快走出塔林时,他已察到前面三丈外,有人藏于塔边。
他也隐在了一座塔身后,然后悄悄横移,从侧面走到比前面那人稍前的地位。
他要看看,是什么人在那儿。
从几丈外的塔身后探出头来,运动干目,发现是个和尚坐在塔身下,正聚精会神地瞧着前面。
不错,这一定是昨晚遇到的那个和。尚。
他正瞧什么?
顺着他的眼光瞧去,除了几座塔,和前面黑洞洞的峡谷,什么也没有。
对了,他不是看,而是在听。
这么说,昨夜和尚和他一样,被这说不清的怪异声音引来,所以彼此才会相遇的。
那么,要不要去见和尚?_
正犹豫,那怪异的细声似乎稍大了些,便专心听辨这声音到底是何物引起。
渐渐,他似乎听出了点名堂.
这像不像喘气或是重浊的呼吸声呢?
似像又似不像.
那么,是不是……对了,像有人睡着了打鼾。可是,打鼾声音哪有这么尖呀?
现在,声音又细了,又什么都不像了,咦,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干脆,潜进谷里去瞧瞧。
他主意打定,打算再横过几丈,离和尚远些,免得又被他发觉。
还没动身,他发觉和尚不见了。
也许,和尚走了。于是,他径直往前走去,刚走三四步,一个蚊蚋般细细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鼓:“施主,往前便是死路,这又何苦来,请速速回转!”
咳,又被和尚发觉了.
他转身走回,发现和尚并未离开,只是坐到临近的一个塔身下而已。
还离和尚一丈余,和尚早就转身,亮给他一个脊背,然后又引他钻进塔林,左弯右拐,到了塔林的另一头边缘。
“施主,为何不听老衲相劝,今夜又来,不怕死么?”和尚仍背对着他,不欲以面目示人。
“除魔荡妖,死又何惧。”
和尚叹了口气:“施主侠心可佩,然老衲昨夜已向施主说过,施主不是对手,虽死何益?
还是请回去吧。”
“大和尚又为何在此逡巡?不怕危险么?”
“施主有所不知,老衲隐于此地,实有不得已之苦衷,施主则不同。”
“这峡谷里到底潜伏着何等人物,大和尚愿道其详么?”
和尚道:“老衲虽有所见,但并不全知底细,然而老衲已有九成之把握,峡谷中人正在练天蚺吸盘功,而且有了九成九的火候,翻过今年,功德圆满。练成此功,只怕无人能敌。”
“这又有什么了?他练他的功,与别人无干,怕他什么呢?”
“施主有所不知,此人嗜杀成性,穷凶极恶,大江南北,塞内塞外,大河上下,白山黑水,数十年来都有他留下的命案。但他行踪飘忽,常作千里万里行,因而无从捉摸。加上他经常改名换姓换装,或僧或道,或儒或俗,或富豪士绅,或市井小人,因此并未惊动江湖,这也是他多年作案后仍然安然于世的原因。他不像绿林二霸,也不像乾坤三修罗;闹得江湖人人皆知。他并不追求名满江湖,他只求随心所欲,奸淫烧杀,无所不为,过得逍遥快活,又不被武林正道仇视,也不被绿林黑道忌羡。江湖上,识他真面目的并不多,所知也极为有限。老衲若不仗着当年一点机缘曾见过他,今日也不会认出他来。他本来武功就极高,修为只怕不在绿林二霸、乾坤三修罗之下,如今他又不知从何处习得天蚺吸盘功,江湖上还能有谁是他的对手?邪功一成,他必然横行天下而不必再有顾忌。试想,这会给多少人带来灾难,又会有多少人命丧黄泉?施主现在清楚了么?”
“如此说来,这人是天下无敌了?”
“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或许天下有克制天蚺吸盘功的功夫,但老衲未曾听过。”
“那老禅师守在此地,不也是徒费光阴,无可奈何么?”
“老衲滞留此地,自有老衲的理由。虽说老衲不是天蚺吸盘功的对手,但老衲欲探明峡谷秘密,以昭示天下。”
“禅师,这天蚺吸盘功如何厉害法?”
“老衲过去曾听恩师说过。天蚺吸盘功不像任何内家功力,发出内气伤人。此功恰恰相反,能吸住对方攻来的内力,使你欲罢不能,直到内气泄完、精力耗尽而止,到时你便油枯灯尽,命丧黄泉。”
“啊哟,还有这么厉害的功夫!禅师,若与他动手时不用内劲呢?”
“那也无济于事,他能将你整个身躯吸将过来,或是生擒,或是当场击死。”
“老禅师,躲藏在峡谷里练功的人,叫什么名字?”
“此人本名叫索文龙,老衲说过,他或僧或道,或懦或俗,经常改名换姓,改变身份,因此,无人认得清他的本来面目。”
“禅师,他是孤独一人在此居住么?”
“远不止他一人,但他是幕后的主要操纵者,武功绝高的黑道头子,盘踞在大兴寺里的绿林二霸、乾坤三修罗,惩善和尚,都是一伙,他们是如何勾搭上的,老衲就不得而知。”
“如此说来,索文龙一出峡谷,武林便要遭殃了!”
“实情如此!”
“禅师怎知他在演练天蚺助吸盘功呢?”
“老衲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啊,老样师亲眼见了?”
“不错,那还是在三个月前,老衲无意中发现大兴寺里盘踞着的恶人,押着两个人到峡谷中去.老衲欲探知这两人身份,俟机相救。等老衲暗暗跟随他们出了塔林,便见峡谷口有人问道:‘张师叔,人押来了么?,那个原来叫杜汉金,现在不知为什么又姓了张的儒生答道:‘押来了,可是交给小兄弟么?’小兄弟回答:‘祖师爷说了,你们不必进洞,这两人就等在这里,祖师爷自有安排。’张汉金十分恭敬地回答:‘是是,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小兄弟又问:‘这两人叫什么名?哪一派的?武功如何?请张师叔—一具陈,由在下转禀祖师。’张汉金道:‘这两人都是华山派的,一个叫丁良山、一个叫管锦岳,是华山掌门子午神剑罗文斌的四师弟三师弟,在当今武林,已算一流身手。’小兄弟道:‘我看可以了,等一下请师叔听在下口令行事,不得有误’张汉金又喏喏答应。小兄弟不再说话,大约是进峡后去了。隔了一会,小兄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张师叔,把人押到峡谷口,便解了他们穴道,任由他们逃走,不得阻挡’张汉金听了似乎有些惊奇,一时没有作声。小兄弟立刻问:
‘师叔,听见了么?’张汉金忙回答:‘是是,按小兄弟说的办。’张汉金等人把华山两名高手带到了峡谷口,解了他们穴道。只听其中一人道:‘装神弄鬼,算什么好汉,有种的出来一决高下,我丁良山决不含糊。’没有人应声,小兄弟也不答话。又听管锦岳道:‘走,师弟,这笔帐自有清算之日,又何必定在今夜?’丁良山道:‘你们以多为胜,丁某人领教了,后会有期。’他二人便往塔林走来,刚一纵身而起,欲施轻功飞蹿,哪知人在半空不是往前,反而后跃回去,又回到峡谷边。两人惊得‘啊呀’一声,就连张汉金等人也发出了惊呼。老衲起先还未悟出是怎么回事,只见管锦岳、丁良山两人又双双跃起,接着在半空中大声惊呼,人又倒着落到了峡谷边。这回两人亡魂皆冒,回转身大吼一声,双双打出劈空掌,往峡谷里的人打去,紧接着又是两声惊呼,由惊呼变成了惨嚎,由惨嚎变成了呻吟,由呻吟变成了像打鼾或是像呼吸重浊一般的怪声,怪声由粗面细,渐渐没了声音,两人忽又朝前弹起,好像又要腾空而逃,结果两人从半空重重摔下,气竭而死。这一幕,看得老衲心惊肉跳,连张汉金等人也吓得不敢出声,还是那叫小兄弟的人喊了起来:‘祖师爷法力无边,功深似海,神功大成,天下无敌!’张汉金等人这才从震惊中苏醒,纷纷欢呼雀跃,颂尽人间溢美之词。依老衲亲眼所见,不是天蚺吸盘功还会是别的什么功夫呢?施主连续两夜听到了怪声,便是人临死前的沉吟,施主明白了么?”
“什么?”陈野大吃一惊,“他在峡谷里拿活人练功,残杀人命么?”
“不错,前月他们又押来一些人,纷纷赶进峡谷中去了。你今夜昨夜听到的呻吟声,是五天前开始的,老衲束手无策,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见死不救,老衲愧对苍生……”
“大师不必自责,这飞蛾投火之事,干了也无益,既不能救人,反而白赔了性命,不如留着有用之躯,等候时机派上用场。”
“唉,老衲只能作此想了,哀哉!”
“大师潜居此地,不危险么?”
“老衲出于无奈,只能如此。”
“大师何不远避,联络当今各大门派,协力除魔,替天行道。”
“施主难道不知?如今天下武林纷争,为南宗北宗所惑,分成誓不两立的两大派,叫老衲又去找职再说找来也无用,以各大派掌门的修为,也远不是天蚺吸盘功的对手,徒自多伤人命。”
“大师,如此说来,天下武林只有坐以待毙了,岂不悲乎?”
“施主,此乃苍生一劫,无法挽回。”
“大师,能见告法号么?”
“老衲有难言之隐,请施主恕罪。”
“大师能与在下打个照面么老衲
“施主头戴面罩,不也遮去了本来面目么?倘若有缘,自有相见之日,施主还是请回吧,请施主将此地情形,秘报以各大掌门知道,切勿到处宣扬,以免惑乱人心。仅让各大掌门知情,好作个防范。老衲固守此地,切勿为外人道,有一双眼睛监视他们,总比没有为好,施主记住了么?”
“是,在下记住了,就此别过,紫鹰还会再来的。”
陈野说完,转身走了。
他绕来绕去然后统回原地偷窥,正好和尚转过脸来,这一看,把他惊得汗毛倒竖、魂飞魄散,差一点惊呼出声。
这不是大兴寺的老方文法智大师么?
他是阴魂再现还是根本没有死?
记得方丈被毒死那天夜里,尸首忽然不见,以后不再听人提起,也就忘了此事。
怪不得和大师说话时,声音竟如此之熟,可由于早就认定大师已死,遂不朝大师身上想,哪知果然是他老人家!
只见法智大师又转了回去,消失在塔林边缘的林子中。
是的,法智方文没有死!
他慢慢平静下来,迅速出了塔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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