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李剑心来到山上石洞中,准备照恩师遗嘱毁去洞中图形。这本是两年前就该做的,但他舍不得将“无我上人”的一番心血。就此毁于一旦。要知道,这些迹印,都是他老人家用指划出来的呀!这整个洞壁内,共载有迦叶伏魔剑、伏魔掌、优魔指、阴力点穴、轻功提纵术、幻影迷陈以及迦叶内功心法、此外,还有论述武功精义的长文,评说各种兵器之长短及各大门派武功要义,甚至还有对魔功的评述,真是集武功之大全,是无我上人呕心沥血学就的,现在要将这些图文毁去,他如何下得了手?可是,他昨日已和父母商妥,准备外出采药,以制出几种丹药,为父母添寿添福。这洞壁上的宝典,只好毁去了。
他面对洞壁跪下,向恩师默祷,说自己出外行医济世;并铲除害人妖邪,以了师傅之愿。默祷毕,他又将字画看了一遍,便运功于双足,一步步扫除厅内的足印,只保留了一双,以资凭悼恩师。然后又集功于双掌,抹平墙上的字迹图形,但还是将开头那段留下来了。待三面壁上的字图抹平,真力消耗了一半,便盘膝坐下,按丙寅元阳神功口诀恢复真力。半个时辰后,他又踩着迦叶练功步,以迎叶心法练功,人的形体虽然动着,却达到了物我两忘之境。
突然,他发党内腑中一股阴柔之劲与一股烈火般的阳刚之气在经脉内互相冲突起来。阴柔之劲大有压倒阳刚之劲的势头,搅得他气血翻涌,十分难受。这是他练功以来从未有过的现象。当下他赶紧盘膝坐下,运起元阳功,使体内的火热阳刚劲逐渐加强,抗住了冰冷的阴柔劲的冲压。
渐渐地,两股劲成了势均力敌,搅着扭在一起,使他又难受起来,四肢百骸仿佛要散了架似的疼痛不堪。他不敢大意。坚持运起元阳神功,与那股强大元匹的阴柔劲对抗。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实在忍受不住这股难受劲了,打算散去功力站起,但稍一松懈,体内更是难受之极,就像那阴劲要把阳劲逼出体外似的,大惊之下,忙收敛心神,远足元阳神功,试着把两股劲都纳入丹田。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总算把两股劲纳入丹田,融合在一起了。接着,这股强大得难以控制的力量在周天运行时,一下子就冲开了天门,将任督二脉打通,他顿感周身舒适无比,充沛的精力遍布全身每个穴道,适才涂抹石壁耗去的精力被填补得无比充裕,整个人精神焕发,飘飘欲仙,有一股想把这无俦精力往外发泄的冲劲。
“嗨!”他一跃而起,对着石厅外的洞室遥击一掌,使出了五成真力,只听一声大震,碎石四溅,沙灰飞扬,石壁上出现了一个簸箕大的洞,竟深达尺余。这样威猛的劲力;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兴奋之余,又戳出迦叶指,只见无声无息中壁上出现了一个拇指大的小洞,深处也不下一尺。他想.这完全用的是阴劲,何不试试丙寅元阳神功的威力到底如何。
在(宝鼎神丹秘籍》中,对元阳神功的撰述,完全是围绕炼丹说的。以双掌或单掌遥按鼎炉,由掌心发出热劲,加速炉内药物的溶化。于是,他正对石壁,虚按一掌,默运元阳神功,只觉一股热气由掌心溢出,使周围渐渐地热了起来,那石壁正对掌处,由黑变成了暗红色,可见这股热劲之高,于是他收功前视,石壁有瓦盆大的一圈有如火炭。咳,若要烧一幢房子是多么容易啊!若是与人交手较量内功,岂不可以用热劲灼人把人灼伤?这功夫也太厉害了,以后少用为好。
洞中事了,他从洞里出来,又授了一块巨石将洞口堵住。这才纵身一跃,没想到意拔起了十来支高,比来时的功力何止增加了一倍。他赶忙侧身落到一棵树的树冠上,用足轻轻一点,有如马儿般轻灵快捷,片刻便出了雷为。
他散会功力,信步由刚峰转入山道。
此刻已是已时,入山朝佛的人多了起来,有步行的,有坐轿的.也有骑马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他刚走下山麓,迎面来了一队骑士。当先的是三个妙龄少女,第一个身着绿色劲装.明眸皓齿,国色天香,他不禁一愣,这不是那位娇生惯养、目无余干的沈家千金吗?他还来不及门进,沈竹青成看到了他,四目相对,都有些同促。特别是沈竹青,昨日整天想着如何找他算帐,此刻碰个正着时却又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要是李剑心乖觉些,向她行礼问候,芳心里自会消些气。哪知却不然,李剑心一愣神之后,便将头一抬,自管走自己的路。
沈竹青见他一身青袍,面如冠王,温文尔雅却又傲气十足,对自己竟不理睬,不由又羞又恼,正要张口痛骂,忽听齐掌柜叫道:“小兄弟,小兄弟,请过来呀;敝东家正找你。
李剑心抬头一看,和齐掌柜并排的是二总管,后面有两个五旬老者,锦衣华服,气度不凡,正目光炯炯地瞧着他。于是停下步子,对齐掌柜道:“原来是齐掌柜,有何指教?”
齐掌柜道:“请过来与敝东家一见。”
李剑心道:“在下有事在身,改日奉陪。”
沈竹青气得直咬银牙:“不过是个穷郎中,竟敢端那么大的架子,真是不识抬举!”
李剑心倏地转身,冷奚道:“在下穷则穷,但并不有求你这位千金小姐,奈何!”
沈竹青哪里还忍得住,一提马缰,就想过来给他两鞭子。
沉志远连忙道:“青儿不可造次!”
李剑心理也不理,径自走了。
沉志远摇摇头:“好傲气,算了,走吧!”
沈竹青不听爹的,她根本瞧不起。
从十四五岁起.她就出落得异常标致,成了南京城有名的美人之一,向她讨好的世家子弟、武林新秀,真不知有多少,有哪一个见了她不是刻意奉承、极尽讨好之能事?进入十六六岁之后,那些在家中颐指气使的富家公子、武林位彦,无一不是到了她面前就变得百依百顺的。可她眼高于顶,什么人也看不上眼,所以无人敢冒昧提亲。可是,如今却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郎中出言讥刺,而且公然不把她放进眼里,甚至还作出轻蔑鄙视的神色,真是天大的胆子。如果不让他吃一顿马鞭,逼他讨饶陪礼,这世界岂不没了公道?
她迅速一勒马缰,带转马头,两腿用力一夹,向山下冲去。
沉志远叹道:“糟;小妮子一口气难平,那郎中可要吃些苦头了。”
他嘴里说着,身子却纹丝不动,毫无去阻拦的意思。
在他看来,郎中吃些皮肉之苦也没什么大不了,至多赔些银子罢了。何况。他知道女儿面恶心善,不会过分的。
史敬道:“那郎中也太目中无人,受点教训也活该!”
红蕊和绿等要去追赶小姐,沉志通要她们告诉女儿,不要把人伤了。
齐掌柜却急得直搓手,道:“李郎中最是有骨气,只怕和小姐顶撞.伤了他只怕不好。”
沉志远摇摇头:“放心,小妮子没那么狠,不会把郎中怎么样,至多抽两鞭罢了。’”
齐掌柜无奈,心中直为李剑心捏把汗。
他这边为李剑心担心,那厢李剑心却苦无其事地走着。
人刚走出树林,便听见了马蹄奔腾之声,不用瞧,准是那个丫头追来了。他闪在一株树后,偷眼一看,可不,那丫头粉脸通红,高举马鞭,看样子要打人呢,该不该借此教训教训她?可再看她那孩子气的俊脸,李剑心便泄了气,算了,何必和她一般见识?还是躲起了事。他刚往林子里走,就听见人家在骂他:
“臭小子,有种就别躲,姑奶奶今天非把你打得告饶才解气!”
李剑心也不答话,展开轻功一闪,人早没了影儿。
沈竹青迫进林子,手一按马鞍,人如一只飞雁,穿过林中坡地。
:“咦、这小子躲到哪儿去了?她瞧着空荡荡的林子不禁大感惊奇。
两个丫鬟随后赶到,三个人搜遍了附近山林,那郎中竟像钻进了缝中一般.没影了。
沈竹青奇道:“这小子不会武功,怎逃得如此之快?”
红蕊笑道:“这小子地势很熟,保管是藏起来了。”
绿萼道:“别耗神啦,老爷等着呢,小姐还是快走吧!”
沈竹青愤愤然道:“真便宜了这小子!”
三人倒转坐骑,回到了沉志远一行人中。
沉志远问:“没把人打伤吧?”
沈竹青气道:“打个鬼,小子溜啦。”
沉志远仰天大笑:“想不到这世上也有让你头痛之人!
沈竹青娇嗔道:“爹爹,人家吃了亏你还笑话人家,成什么话?”
齐掌柜放下了心。
其他人一片笑声。
笑声中,一行人马下了山。
当晚酉时归来,晚饭吃毕已是戌时。
沉志远、沈竹青、任继发。史敬、齐掌柜在店中小楼下各厅闲坐。
沈竹青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了那个桀骛不驯的臭即中,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突然,一声惨号从园中响起,把众人惊得一颤,接着,‘嗖、嗖、嗖”衣带飘风之声响起,厅内众人相继跃出,个个身手矫健,敢情这些东家总管生意人,无一不是武林好手。厅内的几支蜡烛,也被人以掌风扫灭。
惨号声发自练功场上,众人上墙的上墙,找人的找人。
不一会,就听二总管史敬道:“’是张禄给人杀了!”
沉志远沉声问道:“李武呢?”
大总管任继发在墙上答道:“在墙根脚躺着呢,”这两人都是从南京跟来的护院武师。
众人分散搜索,毫无人踪。
沉志远道:“回客厅,人家是调虎离山!”
任继发突然一惊:“小姐呢?”
沈竹青在亭阁一边答道:“在这儿呢,放心,愚侄女可不是好惹的!
回到大厅,重新燃起蜡烛。
红蕊眼尖,一声惊呼,指着正面墙上:“小姐,梅花!”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墙上钉着五朵梅花,梅花又钉着一张写大字的条子。
“五梅追魂令!”任继发脱口惊呼。
沉志远气急败坏地喝道:“快把它取下来,看看再说!”
史敬飞身而起,一把扯下字条,却不去碰那五朵粉红绸子做的梅花。
沉志远惊惶地接过字条,双手微微颤抖,只见字条上写道:
“字谕金笔秀士沉志远:速备干年人参一对,百年人参二十五双及千年何首乌一只、灵芝草一只,限五月中旬备齐,届时在南京缴纳,切勿自谋。
此令
知名不具。
即日。”
沉志远面色灰败,长叹一声,将字条递与任继发传阅。
任继发读后惊道:“这不是存心要人的命么?到哪里去寻这些奇珍?”
沈竹青一把抢过条子,看后嚷道:“可恶,竟敢向我沈家敲诈,是什么人瞎了狗眼,闭着眼睛说瞎话。爹,这是什么人?”
史敬和齐掌柜看后不语,俱都面现惊恐之色。
沉志远则沉入思绪中,女儿的话一句也没听见。
“爹,这是怎么回事?你说话呀:“
沉志远抬头瞧着漆黑的门外,口中喃喃自语:“‘都已二十年啦,没想到还是找上门来了,老夫终究逃不过此劫。’“爹,你说些什么呀?你外号叫金笔秀士,我怎么不知道?”
沉志远惨然一笑:“孩子,此事说来话长,过去爹不想让你知道,如今日好照实说了,只可惜大难临头,合家难保呀!”
沈竹青从未见过爹爹如此颓丧,吓得粉面失色:“爹,你别说这些吓人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任继发沉重地道:“让青儿速离此地,远走高飞。”
话未完,忽听园中响起一阵阵怪笑。沈竹青一声娇叱,纵身扑出厅外。
沉志远大惊,忙喊:青儿回来!人也跟着跃出,朦胧中只见两黑影并肩而立;其中一黑影正举起手臂,冲着还未站稳的青儿,便立即打出一劈空掌,只听“嘭”一声大震,身形被两股先后袭来的掌风撞得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五六步才拿桩站住,嘴里一咸,“哇”一声喷出了大口鲜血,人便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任继发、齐掌柜已随后赶到,相继发出三掌,阻止对方再下毒手,但对方未等他们身形站定,便已闪身不见。
沈竹青在对方扬掌时也打出了一掌,加上父亲的掌力相助,卸去了对方不少劲力,因而只被震得退了十多步就站稳了身子,但感到气血翻涌,头晕目眩。
众人将沉志远抬到楼上卧室;沈竹青则由红蕊绿萼搀扶回闺房,她刚躺下又爬起来.让丫头扶着去探望爹爹伤势。
沉志远昏迷不醒,脸色泛白,脉息微弱。
齐掌柜小声道:东家好像中了毒。
任继发叹口气,沉重地说道:“大哥已中了五梅阴阳毒掌!”
史敬惊道:“来人不像门主,大哥怎会中此毒掌?”
沈竹青不顾力乏头晕,急急问道:“这毒掌厉害么?可有什么药能治?”
任继发摇摇头:“只怕无药能治!”
沈竹青芳心一沉:“什么?无药能治?大叔,你是说爹爹……”
她再也说不下去,脸上涕泪交流。
齐掌柜倒抽口气;东家竟然中了五毒阴阳掌,这真是从何说起?
任继发这:齐掌柜,你也是江湖中人。自然知道此掌的来历。
齐掌柜道:“不错,只是五梅门早已消亡.怎地又重出江湖,与东家结下什么梁子?这就不是我齐飞知道的了。
史敬道:“会告诉你的,只是现在救人要紧,可有什么药能缓解么?”
齐飞摇摇头。
沈竹青叫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爹爹平日持你们不薄,想不到你们竟……”
任继发一咬钢牙:贤侄女休要这般说,这五梅阴阳掌不但发出的罡气伤人,掌毒也随掌风侵入穴道.毒气慢慢攻心,致使内腑溃烂,三天后,人必亡,临终前受尽痛苦,普天下还无人能救……
沈竹青惨叫一声:“天哪!这世上真的就无药可医?我不相信!
任继发道:“要说有也有,那老魔留在条子上索要的千年人参.千年何首乌、灵芝,都可以解此毒,只是这些百年难逢的东西,又到哪里去找?
沈竹青又是一声尖叫,哭得人人难受。
齐飞忽然道:“有了,待属下去请李郎中他也许有办法解此毒。”
沈竹青止住哭声,问道:“是此地名医?”
齐飞道:“不错,此人大大有名。”
江继发适:此子不过是个一般郎中,怎能疗治内伤毒伤?”
沈竹青同道:“此人是谁?多大年纪?”
齐飞正色道:“就是那个被赶走的车郎中呀!”
沈竹青大怒:“呸!他会治什么毒伤?”
齐飞正色道:“属不平日见他与人扎针.认穴极准,治好了不少疑难绝症,事已至此,不妨请他试试.也许能救东家一命。”
沈竹青心里乱作一团,也不知如何是好。她由于焦急,毒气又深入了一步,竟然晕了过去,把众人急得更是没了主张。
齐飞道:“救人要紧,大总管速决才是。”
任继发不再犹豫,点头答应。
此时,沉志远忽然醒了过来,嘴里发出怪声,双手抑胸,状极痛苦、任继发急忙点了他的睡穴,他才停止了动作。
齐飞连忙跃出厅外.赶到前院牵马,自己骑一匹,还牵上一匹.摸黑往张家村赶去。
四更天摸到村里,吵醒了村头的一家人,才算找到李家。
李崇白自是认识齐掌柜的,听说老东家急病,便命李剑心前往,只字不提剑心被逐之事,使齐掌柜放下了心。
父命不可违,李剑心随齐掌柜上路。
“东家有何症状?怎地如此之急?”
“不瞒小兄弟,老东家中了毒,不知小兄弟能解毒否?”
“怎么,误食了有毒食物?”
“老夫也不清楚。”
“好,去看了再说。”
黎明时分,两人来到沈府。
任继发一见李剑心.便点点头:“辛苦大夫了,老东家情形不妙呢!
史敬不相信这个年轻人能解此绝毒,提不起劲头和大大寒暄。
李剑心站在床边看了沉志远。然后出手搭脉,俄顷,他抬起手,眉头皱了皱,对大总管道:解开他的睡穴。
这话一传到三人耳里.俱都大吃一惊,一个不懂武功的郎中,居然知道病人被点了睡穴当真不可小觑了他。
任继发立即拍开了沉志远的睡穴。
齐飞道:“小兄弟,这病……”
“不是病.是伤。”
这话又让众人吃了一惊。
这时,沉志远又发出了怪声,双手乱抓胸膛,状极吓人。
李剑心盯着沉志远看了看,头也不抬“点上睡穴。
任继发赶忙照办。
“有教么?”他问。
李剑心还未回答.绿萼气急败坏冲进来,哭叫道:不好啦,我家小姐……”猛然看到李剑心,便倏地住了口。
史敬急得吼道:“快说.小姐怎样了?”
绿尊边哭边道:“小姐口发怪声.双手抓紧胸口啊哟,怕死人了……”
齐飞道:“小兄弟,快去看看小姐。”
李剑心道:“替你这小姐点上睡穴,在下一会过来。”
绿萼飞也似地跑出去了,和刚要进门的红蕊撞了满怀两人同时发出尖叫。
红蕊道:“大管家怎么下来?”
绿萼道:“李郎中来了,给老爷治病.他叫我……”
没等说完,红蕊抢进内室,扑通一声朝李剑心跪下哀求道:“请大夫救救小姐,红蕊给大夫叩头了。
李剑心大急,忙让到一边:姑娘有话好说,快快请起。”
红蕊泪流满面,大夫若不去瞧瞧小姐,贱蝉便长跪在此,决不起来。
李剑心无奈,只好答应,跟随红蕊进了小组回房。
一股淡淡的幽香弥漫室中,锦衿绣幕簇拥着一位红粉佳人,李剑心不禁红了脸,他生平第一道进姑娘的闺房。
沈竹青中毒未深,但内腑竟似钻进了数百个小虫,有说不出的难受,在床上翻来滚去,披头散发.衣服凌乱.不断发出呻吟。
“小姐,李大夫来了!”红蕊叫道。
沈竹青一听.侧脸看见李剑心进了闺房.自己可是一副狼狈样儿,不禁大急起来.连忙道:“出去、出去,谁叫你来的?
李剑心一怔:“不治病么?”
“不治、不治!”
李剑心看她中毒不深,延些时候也无妨,还是先把沉志远治好再说.于是不再出声,转身就走。
红蕊大惊:“大夫、丈夫,求求你不要与小姐一般见识呀!
李剑心不理,径自走出闺房。-。
绿萼不禁埋怨道;小姐也是的,人都成这个样子了,还赌的哪门子气——
沈竹青叫道;不要他管,死也不要,唉呦一”她又满床乱滚。
红蕊记起大夫的活,赶忙上前点了她的睡穴,这才使她安静下来。
李剑心回到沉志远卧室,面对病人沉思起来。他想这分明是一种毒掌造成的伤势,哪里是什么病,沈东家内腑已然中毒,一般的药物已无济干事。照师尊的留言,天下各种毒掌中,以五梅阴阳掌的可能性最大。自己要以丙寅元阳神功迫毒,方才能救他一命……”
任继发打断了他的沉思:大夫,老东家这伤.还能不能治?”
他中的什么掌?
任继发不知该不该说,不免犹豫。
李剑心不悦道:“要救东家的命.却又不肯吐真言叫人怎么治?”
史敬愠道:“你只管治伤便了问那些干什么?你又不懂武功,说了有何用?”
“你怎么知道说了没用?”李剑心毫不客气。
史敬大怒:“你小子分明无法医治,却又在这里装模作样!”
李剑心反驳道:“你怎知我无法治?如此说来,你是要另请高明了?”
任继发忙道:“请大夫息怒,史兄弟关切过甚,急躁一时,乞盼大夫原谅。”
李剑心冷哼道:“在下判断是五梅真人的五梅阴阳掌,不过是想从大总管口中证实而已,又何必隐瞒?”
此言一出,任继发、史敬惊得面面相觑,这位年青大夫真邪门,竟然知道此掌来历。若不是武林中人,怎懂得这些?若是武林中人,他实在不像练过武的样子。
两人心中惊疑不定,竟没有回答李剑心的问话。
“在下说得不对吗?”李剑心催问。
任继发回过头来,愧道:“大夫说的不惜.东家正是中了五梅阴阳掌,老夫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望先生见谅!
李剑心不再多说.当即口授一服药剂,请齐掌柜速速前来备用。接着,动手褪去沉志远的上衣,在胸腹璇玑、膻中、鸠尾、中脘等要穴上各进一针.想了想,又在脐上扎下一针。
任继发、史敬见大夫认穴之准,实不亚于武术名家,不禁深感佩服,对沉志远的性命,又产生了希望。
李剑心则在扎完针后闭目深思,(宝鼎神丹秘籍)上说.丙寅元阳神功可以热力化解万毒。自己若中了毒,只需运起元阳神功使保无事,若救治别人则须将真力注入。
但是,对方必须经得起元阳神功的热力,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功力深厚才行。沉志远功力虽然深厚,但只是沉睡不醒,无法配合治疗。
那么,该怎么办呢?
一盏热茶时分过了,他终于想出办法_
他决定先以迦叶神功的柔劲,将沉志通体内的毒质吸到针灸所刺的穴道上来,再以元阳神功焚化。只是要十分小心.免得病人皮肤被炙伤他决定先从璇玑穴上试起。
他以两指作捻针状,将伽叶功集于两指,从针尾上传递功力,双目紧盯那支细细的银针,只见一会儿的时间根针便失去了光泽,成了根黑色的针了。他接着散去功力运起了元阳神功那针一下变得通红,从外杆上散发出一阵阵难闻的腥臭气。
他成功了,不禁深深吁了气。
坐在房间两隅的任继发、史敬.只闻见室内一股难闻的气味,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要是他们瞧见李剑心隔物传功的内家上乘功夫,还不知要怎样惊骇呢。
半个时辰过去,齐飞将药端来。
李剑心将银针逐一拔掉,对齐飞道;齐掌柜,解开东家睡穴醒来后将药灌下。
齐掌柜伸手拍开沉志远的睡穴,任史二人忙挤过来观看。
沉志远由酣梦中醒来,先是愣了一会继而以平缓口气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青儿不知如何?
齐飞道:中午未过.小姐安好无恙.东家先把药眼下回巴。
沉志远长吁一声药有何用?
不过,他还是服了,一碗热对下肚,令他出了一身汗.顿觉周身舒适,倦意很浓不由沉沉睡去。
众人见他不减不叫,睡得平稳,分明伤势大大减轻,不禁放下了一颗心。
李剑心道:东家将息三日使好,每日照方服药,不可忘了。”
任继发听说沉志远得救,激动得老泪纵横,”扑’地一声双膝跪下,向李剑心行大礼。
惊得李剑心急忙闪在一边嘴里道:“大总管这是干什么?在下承受不起。”
史敬、齐飞也相继跪下,虎目含泪。
任继发颤声道:“大夫当世奇人,治好了当世最歹毒的五梅阴阳掌.沈大哥一条命算是保住了,我等与沈大哥同生死,救了沈大哥,也就是救了老夫等人,先生的大恩大德,任继发永世不忘!
正好红蕊进来探问老爷治病情形,见状不禁大喜,忙退出报告小姐去了。
李剑心见众人长跪不起,便婉言道:诸位再不起来,在下只好告辞了。’_三人这才站起身来。
李剑心道:“请齐掌柜再给小姐煎一服药,只把百年人参减去一支。”
齐掌柜喏喏连声,急忙走了。:
李剑心正想到小姐房中去,只见红蕊又来了,她就是来请李大夫过去的。
一跨进小姐闺房,只见沈竹青酣睡方醒一睑倦容,轻声哼着,娇喘连连,一副可怜又可爱的样儿。
红蕊道:李大夫,婢子解了小姐的睡穴、不知妥当否?
沈竹青一听李剑心来了,赶忙侧过身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相。她刚才听说爹爹已经治好.不禁又惊又喜,想不到这臭郎中果有一手,自己胸腹内难受已极巴不得让臭郎中赶快过来替自己诊治,但她原先话已说满,这会儿又怎能俯首求人?最好装作瞧不见、听不见任由他治病。要是红蕊不替她解开睡穴就好、伤治好了自己也不知道,岂不大妙?偏偏这个丫头要多管闲事,硬把自己的睡穴解了,弄得自己万分尴尬不知怎么对待这个小郎中才好。
李剑心自然不知道她满腹心事,见她侧转身背对自己,以为她还在大发小姐侨嗔,于是问道:小姐这病治也不治?
沈竹青一愣,怎么,要自己求他?这个该死的臭即中,让他烂了舌头才好,这叫自己怎么回答?
红蕊忙道;小姐,李郎中来给你治病,请小姐转过身来吧!
沈竹青灵机一动,何不顺水推舟便道“既是他想治,就让他来试试。
她以为这么说既顾全了体面,又不让李剑心小子过分难堪,真是两全其美之至。
哪知李剑心可不吃这一套,只听见他冷冷地说道:在下为人治病.是要人家相请,难道是医家要强迫别人治病?世上决无此理,所以,治与不治.全在小姐一句话”
沈竹青一听.心里真不是味儿,这臭小子怎么一出口就这么难听?一气之下,横下一条心‘不治不治,姑奶奶宁死不求人!
李剑心冷笑一声,慢吞吞地说道:“死则死不了,只是……”他故意把话顿住了。
沈竹青一听死不了,芳心登时大定,心想自己若只是轻伤,将息几日便会好转。那还怕个什么?治不治还不是一样,可千万别输了这口气才是,想到这里,精神一振.也学李剑心冷笑一声:怪不得你要治呢,原来死不了此种情形,哪个大夫都能治,姑奶奶就另请高明吧,何必定要请你?
李剑心不恼不倡,心平气和地说道:“既如此,告退红蕊绿萼急得直跺莲足,两人抢上前去把门堵了。
红蕊道:“大夫你刚才说小姐的伤无碍,但只是.只是什么?还望大夫指点。”。
沈竹青唤道”死丫头,问他干什么?让他走!”
李剑心道:听见了吗姑娘,就让在下走吧。不过.姑娘既有此一问,在下就据实回答。
不瞒姑娘,你家小姐性命虽无虞,但体内毒气会慢慢浸出皮肤,此时皮肤就会溃烂,贵小姐这张脸嘛,自然也就会出些花斑,不过以在下看来,这样也好,脸上凹凹凸凸倒也好看得紧!
他这里话声才落,就听见一声尖叫,一只枕头夹着呼呼声。直奔李剑心而来,幸好绿萼纤手一抓.把枕头给接任了。
你骗人,骗人骗人!沈竹青尖叫连声。
李剑心声色不动,道:“不信也好,小姐自可心安理得。姑娘.请闪开,在下要走了。”
沈竹青手脚齐动把床板敲得震天响:让他走,让他走!
李剑心道:小姐偏爱脸上长花,就让她如愿吧.再过一会见,包君满意!
绿萼、红蕊双双跪下,哀求大大救治小姐.说什么也不肯站起来。
李剑心本是故意吓唬沈竹青的,见她果然上当心中不禁好笑。
对两个丫鬟的忠诚.不觉受了几分感动,便道:“二位姑娘请起,有活好说。
那边厢只听沈竹青哭叫道拿剑来,我不如死了好.与其变成个丑八怪不如不要活,天哪.我怎地那么倒霉啊!
红蕊道:“大大行行好吧,求你了!
李剑心道:“起来、起来,看在你们面上,我就替她治伤吧!”
两个婢女大喜,这才含泪立起。
李剑心看看捉弄得差不多了便忍住笑,走到了沈竹青床前。
‘伸过手来,在下要察脉!他老实不客气地说道。
沈竹青哪里还敢嘴硬,流着泪伸出一只雪藕似的胳臂.却将头扭向一边。
见她不发娇嗔.不摆大小姐的架式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李剑心心也软了。他伸出两指一搭。发觉脉息还不太弱,并不难治,只是这针该怎么扎呢?总不能象对待沉志远一样啊。
他握了想,取出银针,命令道‘躺正。在下要扎针了。
沈竹青吓了一跳,‘扎在哪里?要不要脱……”‘衣服二字未出口脸早红了。
不必,隔着衣服扎。
沈竹青放心了,旋即又问:“隔着衣服认得准么?
‘认不准也无奈何,就看你的造化了,要是不行,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脸上有些疤块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瞧他说得多么轻描淡写,一个漂亮女子最重要的不就是这张脸吗?沈竹青又恼又气,张口就想骂,但只说了个“你”字,便将话全咽回去了,那股蹩劲,实在难受……李剑心放作不知,心里却在大笑。哼。好个习蛮的千金小组,总算把你制服了。
他在沈竹青的胸腹上扎下了针,继而默运玄功,吸毒烧毒。
沈竹青感到体内有真气滚动,以为是针刺的作用,也不疑其他。俄顷,只感到满室都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她自从出娘胎.从未和一个青年男子如此接近,羞得闭紧了双眼,看也不敢看。
李剑心完成了治疗,拔针收好,正逢齐掌柜送药在门外,让红蕊去接。
沈竹青最怕服汤药,皱着小鼻子道:“苦不苦啊?又要人家活受罪了。”
李剑心瞧她这会儿像个小孩,不再计较她的刁蛮.道;趁热快喝,汗出则好。”
“真的?好,我喝!”
沈竹青破涕为笑,接过药来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真是再乖不过了。
药喝完,她倦意极深,一头睡去。
两个丫鬟忙着替她盖被、放帐.做完事再回身,李剑心却走了。她们猜想大夫定是到老爷房中去了遂不放在心上,小姐伤已无恙,她二人放下了心、顿感困乏已极便歪倒在椅子上,一会就睡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被齐掌柜叫醒了。
“李大夫呢?”外间问。
“不是早就过老爷房中了吗?”
“哎哟,糟,大夫不告而别了。”
“啊……”两个姑娘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