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就在这时,向云奇却转过头来道:“唐兄,别说了,杨老主考的解释很对,他仍是个童子,你看他老人家哪一点不像童子?”
唐中琳一时之间似乎尚未会意过来。
他大声道:“莫非你真想认杨老主考为父?”
杨文堂虽然脸色涨得更红,却紧接着道:“连他自己都承认老朽说得对,你这位唐大侠还插的什么嘴?来,快来认父!”
唐中琳叫道:“杨老主考,你既然是个童子,为什么还自称老朽?”
杨文堂呼吸一窒,干脆不理唐中琳,再度叫道:“小兄弟听见没有?快来认父!”
向云奇这才慢条斯理地道:“晚辈的耳朵不聋,你的声音这么大,怎会听不见?”
“你老人家请别毛躁,晚辈还有话讲!”
“讲!”
“晚辈想请问杨老主考,娶媳妇的年龄有没有限制?”
“当然没有限制,就以老朽来说,快七十了,如果有合适的,还不照样可以娶妻。连八九十岁娶妻的也不算稀奇,就算皇上老儿,也不能限制别人娶老婆。”
“领教了,再问杨老主考一句话,孔门弟子七十二贤,年纪是否都比孔子大?”
“岂有此理?除了曾子的父亲,据说是比孔子的年龄稍大,其余的学生,年龄当然都比老师小,连颜回的父亲颜路,还比孔子小六岁。”
“这就对了,颜回死的时候是三十二岁,再过两年,孔子去世,孔子活了七十三,可见孔子要比颜回大了将近四十岁。在七十二贤中,必定还有比颜回年龄更小的,对不对?”
“那当然可能有。”
“再问杨老主考,论语上所说的‘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那句话是谁说的?”
“当然是孔子说的。”
“不对吧?”
“你说是谁说的?”
“曾子的父亲曾点说的,曾点也叫曾皙。”
杨少堂两眼直眨地道:“岂有此理,明明是孔子说的,怎说是曾点说的?”
向云奇道:“这就叫做读书不求甚解,杨老主考用不着争辩。回去翻开论语,再仔细看看就明白了。”
“好吧。这一点回头再查证,老朽读了几十年论语,不相信连谁说的话都并不清楚,你还有什么讲的没有?”
“有,曾点对孔子讲这几句话的时候,孔子多大年纪?”
杨文堂愣了一下道:“论语上没记载,老朽怎可乱猜,事情隔了两千多年,即使找专家查,只怕也查不出来。”
向云奇点头道:“话虽如此,不过后人也可以猜出八九分。”
“你怎么猜?”
“由书上可以看出,孔子兴致勃勃地想去游山玩水,预料一定不是晚年,也许是四五十岁左右,对不对?”
杨文堂不知已被对方步步套牢。
他点了点头道:“就算你说得有理又怎么样?”
向云奇道:“孔夫子在四五十岁时,七十二贤当然年纪更小,大的也不过二三十岁到四十岁,小的多半是七八岁到十几岁,所以那时在他老人家七十二位得意弟子之中,一点也不错是娶媳妇的三十位,没娶媳妇的四十二位……”
杨文堂听得大喜,立刻叫道:“你既然承认老朽的话没错,除了认父,还有什么可说的!”
向云奇不动声色道:“杨老主考稍安勿躁,刚才所谈的,是孔子中年时的情形,可是这四十二位童子以后必定会长大,长大了就会娶媳妇,纵然也有像你老人家这样七十岁还打光棍的,那也只是少数,这样一来,你刚才说的三十冠者,四十二童子,岂不就完全推翻了?既然你说的不对,我还拜你做什么?”
杨文堂顿时傻了眼,僵在当场半晌,才又吼道:“孔子那时不是中年,是临死的时候!”
向云奇笑道:“就算那时孔夫子已快逝世的,像孔子的儿子伯鱼,以及颜回和子路,在书上都有记载,如此一来,那就没有七十二位了,又哪里来的三十和四十二?”
杨文堂被逼急了,又不肯认输,口不择言地道:“孔夫子病危时已经头脑不清,当然也就算不清数目了。”
向云奇双目射光,朗声道:“那是你头脑不清,岂止不清,简直发昏了,别忘记那几句话不是孔子说的。”
杨文堂龇牙咧嘴地顿了顿道:“老朽要求更正,孔子没算错数目!”
“那么死去的那几位呢?”
“死一个补一个,他们是有递补制度的。”
“你胡扯些什么。”
杨文堂虽早已理屈词穷,却就是不认输,所以才会狗急跳墙般地胡扯一通。
事实上他也并非不想找机会下台,但偏偏没机会,在这种情形下,又怎能不癞蛤蟆垫桌子腿——硬撑。
还好,就在他又急又羞的时候,那位白髯老者刘管事已走了进来。
刘管事拍拍杨文堂肩膀道:“文堂兄,该认输的时候就要认输,你先前本来就是一番歪理,歪理没关系,实在不该说孔夫子头脑不清,你是读书人,读书人不知尊师重道,就是大逆不道,连兄弟我听了你刚才那几句话都有气,你可以不敬孔子,我可不能不敬孔子。”
杨文堂真没料到连刘管事也在训他。
不过他并未再恼,反而感激对方为他解围,当即甩甩头叹口气道:“我哪里是骂孔子,都是被这位小兄弟逼急了才口不择言的。”
刘管事放缓语气道:“你肯认错就好了,这才称得上是谦谦君子。本来嘛,你曾说过是趣味问答,既是趣味问答,就不该争得脸红脖子粗。”
杨文堂哦了一声:“晓初兄,莫非你早就来了,一直在外偷听?”
“兄弟的确早就来了。”
“为什么不早进来?”
“兄弟最喜听别人抬杠,所以想在外面多听听。”
杨文堂忽然内心一动道:“老朽有一事向晓初兄请教!”
刘晓初道:“不敢当,文堂兄有话请讲。”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那几句话到底是谁讲的?”
“不是兄弟讲的?”
“你别打哈哈,说正经的。”
“文堂兄认定是谁讲的?”
“当然是孔子讲的。”
“文堂兄,你最好回去再把论语仔细看看,若兄弟现在说出来,只怕你的面子上挂不住。”
杨文堂愣愣地道:“难道真是老朽记错了?”
刘晓初笑道:“你没错,是书上印错了。”
说完话,一把拉住杨文堂袖子道:“该睡了,自己不睡没有关系,别耽误别人睡觉。”
“时间还早。”
“什么?你还想再抬一杠?”
“抬不抬杠没关系,聊聊天倒无所谓。”
刘晓初一跺脚道:“文堂兄,兄弟把他们四位留宿,并没让你知道,你闯进来做什么?”
杨文堂摸摸嘴巴道:“老朽的目的,是想考考他们。”
“既然已经考过了,那就没事了。”
“刚才不过出了个小题目,老朽希望能出个大题目让他们考考。”
“那就以后再说吧!”
“难道今晚就不可以?”
刘晓初自知光说没用,硬是把杨文堂架了出去。
次日天亮后,四人刚起床不久,那四名娇媚的绿衣少女又进来了。
这次她们除了送早餐,还送来浴洗用具和用水。
毛九娘道:“咱们快快吃饭,吃过饭得马上赶路。”
匆匆用餐完毕。
刘晓初来了,一进门就道:“各位如果已用过饭,就请赶快走!”
毛九娘愕然道:“你老人家是要来下逐客令的?”
刘晓初尴尬一笑道:“毛特使误会了,老朽若有这意思,昨晚何必留客,老朽是说你们若不快走,马上就有麻烦。”
“什么麻烦?”
“杨主考又要来测验。”
“来了没有?”
“他说马上就要来。”
毛九娘一听不妙,连忙叫道:“大家快走!”
众人立刻离开洞室。
刘晓初跟出来拱手道:“恕老朽不远送了,下次再见。”
谁知毛九娘等人刚走出不到几十步,便听后面有人气喘吁吁的大声叫道:“诸位慢走!”
四人回头一看,竟然真是主考官杨文堂追了上来。
别看他不会轻功又上了年纪,但跑起来却是非常快,一转眼就到了跟前。
毛九娘故做愕然,问道:“杨老主考有事吗?”
杨文堂喘了几口大气道:“老朽要他们两位受测!”
“测什么?”
“当然是文学方面的。”
“昨晚不是测过了吗?”
“昨晚是趣味问答,难登大雅之堂,现在要来正经的。”
“可是他们情愿不测。”
“岂有此理,老朽非测不可!”
就在杨文堂和毛九娘对话的这段时间,唐中琳和向云奇已经走出很远。
杨文堂愣了愣,眼看已追不上了。
他茫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毛九娘松了口气,笑道:“就实对杨老主考说了吧,他们都没读过几天书,所以才害怕受测。”
杨文堂显出恍然大悟的模样道:“难怪那年轻的昨晚只会抬杠,既然如此,就只好算了。”
毛九娘道:“杨老主考用不着生气,下次有机会你就教教他们吧!”
杨文堂颔着道:“也好,下次老朽一定给他们补习补习,而且是免费的。”
毛九娘带着任小翠追上唐中琳和向云奇,继续前进。
向云奇问道:“前面是否还有关卡?”
毛九娘道:“前面是‘武关’,文关可以不过,武关非过不可。”
“武关怎样过法?”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因为每次状况都不相同,你要我怎么说得出来?”
说话间,前面的景色忽然一变。
他们脚下的谷道,本来只有两丈左右宽,但前面却忽然变得开朗,出现了一处数十丈方圆大的广场。不过对面广场的另一端,却又变成了极窄的山谷,像一处瓶颈。
唐中琳和向云奇心里都有数,这广场必定是比武场地,只要有武功高强的人守住瓶颈地带,的确无法通过。
果然,就在快进入广场的谷壁上,出现了“武关”两个大字。
就在这时,广场对面走出一个灰衣驼背老人。
那老人似乎本来身材不高,再加上驼背,越发矮得够不上普通人肩膀。
唐中琳低声问道:“这人就是负责测试武功的吗?”
毛九娘道:“这一关全是绝顶高手,他们轮值测试前来入谷者的武功,这位是武关统领,不一定亲自出马。”
“看他长得没有三方豆腐高,只怕一脚就能把他踢上西天。”
“没那么简单,他若没有两下子,就担不了这种重任。”
忽听那驼背老人喝道:“你们四个都给老夫站住!”
在这刹那,唐中琳、向云奇、任小翠全大大吃了一惊。
驼背老人这声喝叫,竟如炸雷,震得耳鼓嗡嗡作响。
此刻双方相距至少有七八丈远,若站在面前,声音之大,只怕更是惊人。
毛九娘大声道:“前辈,我是毛特使,可否近前讲话?”
驼背老人道:“老夫早看出你是毛特使,那就走近吧!”
毛九娘招呼其他三人继续前进。
双方在相距丈余外停住。
驼背老人望了任小翠一眼道:“这小丫头是什么人?”
毛九娘道:“是我的一名侍婢。”
“那就不必测了,另外两个是什么人?”
“是入谷来向谷主效忠的。”
“总镇已经传话下来,说这两天有两名高手入谷,莫非就是他们?”
“正是他们二位。”
“好,这点小事,用不着老夫亲自出手,待老夫叫出一个人来测测他们。”
说着,回头叫道:“铁头,你在里面磨蹭什么?给我出来!”
只见谷壁的洞门里,忽然冒出一根铁禅杖。
直到铁禅杖冒出大半截,才紧趴着走出一个奇形怪状的矮胖和尚。
那和尚虽然不高,但铁禅杖却足有一丈长,而且粗如手臂,怪不得他出洞时先见铁禅杖而后见到人。
这和尚走起路来摇摇摆摆,活像鸭子般,一步一摆。又像得了某种花柳病,两腿无法靠拢,因此那走路姿势,简直令人发噱。
他本来身材矮胖,两腿奇短,这样一来,就越发显得矮了。
驼背老人有这种手下称得上是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
至于说他长得奇形怪状,那也决不过分。
他人虽矮,脑袋和肚子却奇大。
他那脑袋,其大如斗,天蓝泛着深青色,的确有些像铁打的,怪不得驼背老人叫他铁头。
至于他那肚子,就像是一面鼓,可能为了显示他的胖,特别把灰色僧袍撩起来别在身后。
最显眼的,是他故意把裤带束得很低,以便肚子更突出。
不过如此一来,就实在有些不堪入目。
因为连小腹底下的部位都露出来,若裤带再往下低一寸,只怕就要大和尚小和尚一齐现形。
在这刹那,唐中琳不觉心头一震,因为他已认出这和尚赫然是当年在中原武林道上令人闻名丧胆的铁头陀。
提起铁头陀,至今绝少有人知道他的俗家姓名。
据说他原是少林弟子,囚犯规戒而被逐出门墙,从此便在大江南北、三山五岳到处闯荡,死在他手下的武林人物,多得不计其数,其实他也并非黑道人物,有时路见不平,也做些好事?可说是亦正亦邪。
只是这位铁头陀却于七八年前在江湖上消声匿迹,有的说他已经死在九宫山,有的说他去了西域,万想不到今天会在这里出现。
铁头陀来到驼背老人跟前,一手竖起铁禅杖,一手单掌护胸道:“头儿唤洒家,有事吗?”
别看他个子不高,出声也是像青蛙一般的嘹亮。
驼背老人哼了一声道:“刚才是不是又在灌黄汤?”
铁头陀嘿嘿笑道:“闲着没事,不喝两盅,还有什么好干?”
驼背老人道:“现在就有事了。”
铁头陀目芒闪了几闪,扫视了唐中琳、向云奇一眼:“可是他们两个?”
驼背老人没好气地道:“不是他们两个还是老夫不成?”
铁头陀咧嘴傻笑道:“属下不敢!”
“暂时别动手,老夫还有话跟他们讲。”
只见铁头陀握杖的右手一旋,那铁禅杖立刻入地半尺。
没见他如何作势,人已腾空而起,竟然轻飘飘地落在铁禅杖顶端,站在上面,居然纹丝不动。
凭他这一手功夫,就令人看得瞠目结舌的。
驼背老人道:“在这武关之上,老夫有十名手下,他们轮流负责测试准备过关的各地武林同道,现在正好轮到了铁头。
唐中琳搭讪问道:“这位铁头大师的武功一定很高了?”
驼背老人笑道:“老夫的十名手下中,铁头的武功只算是中等,只有以他来测试才比较公平,你们今天既不赚便宜,也不吃亏。”
“那么战败了如何?战胜了又如何?”
“不管战胜战败,都可以过关。”
“那又何必测试?”
“你们的武功高低,老夫都有评断,成绩先报到总镇那里,总镇再转报总坛,最后由谷主以你们的武功高下派职,不过,你们武关的成绩,只能做一部分的依据,必须以其他各关的成绩综合评断。”
“好,区区现在就接受测试。”
驼背老人仰脸喝道:“铁头,马上就要开始动手了,你还在上面耍的什么狗熊!”
铁头陀身子一倾,随即落下地来。
他本来肥得像猪,但落地时却有如飞花飘絮,点尘不惊。
铁头陀拔起铁禅杖,向前扫了一眼道:“头儿,先试哪个?”
驼背老人道:“两个都要试,先试哪个,由他们自己决定。”
唐中琳抱了抱拳道:“区区愿意先行领教。”
驼背老人望向毛九娘道:“毛特使,他们两个是你引荐的,武功如何,你一定有数吧!”
毛九娘反问道:“前辈为什么要问这个?”
“老夫想先了解一下状况,也好让铁头知道该如何出手。不过,你可以先让他们两位放心,别看铁头是个粗人,但出手时绝对不会故意伤人,说句歇后语:木匠打老婆——自有分寸。”
铁头陀听得似乎颇为得意。
他情不自禁呵呵大笑了几声。
驼背老人再道:“本关自成立至今,前来受测的至少有好几十人,从没打死过人,大才大用,小才小用,所以,二位根本用不着害怕。”
唐中琳缓缓上前两步道:“区区既来受测,就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前辈和这位铁头大师用不着手下留情,但不知如何试法?”
驼背老人道:“铁头一向最干脆,出手多半以三招为准。”
“很好,现在就请铁头大师赐教!”
铁头陀道:“刚才我们头儿已说过,双方只比三招,施主就先攻第一招吧!”
“区区情愿让大师先攻!”
唐中琳不想再耽误时间,拔出长剑,暗运内力,蓦地身子激射而起,向铁头陀头顶掠去。
铁头陀居然动也不动,右手的铁禅杖依然竖在地上,直到唐中琳飞临头顶剑光向下射时,才抬起左手,先是一点,接着再向前微微一推。
唐中琳感觉得出,突然有一缕指风,射向自己握剑右腕,紧跟着前胸也冲来一股奇大无比的暗劲。
但他人在空中,依然能控制住前冲之势,只把身子微微一偏,再把剑锋一旋,只听“嘶”的一声,已穿破对方掌风,剑势威力不减地直削向铁头陀左腕。
铁头陀万想不到对方身手竟是如此凌厉,他心头一震,急急缩腕偏头。
只听“当”的一声,长剑直劈在竖起的铁禅杖上。
铁头陀并未紧握铁禅杖,又因剑势来得太猛太快,迫得他右手一松,那铁禅杖竟然被砍倒在地上。
唐中琳并不趁机施袭,顺着前冲之势,人已飘落在铁头陀身后。
这时不但铁头陀震惊,连驼背老人也大感意外。
但唐中琳并未因而看轻对方。
他心里有数,这第一招自己虽胜,却胜之不武,因为那是铁头陀恃技而骄,并未动用铁禅杖。
铁头陀面红耳赤,俯身取起铁禅杖。
现在他已不敢再掉以轻心,站好架势,脸色憋得有如猪肝般,咧了咧嘴道:“这位施主贵姓?”
“好说,区区姓唐。”
“唐施主当真是真人不露相,洒家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的高手!”
“区区只是侥幸而已。”
“别客气,再上!”
唐中琳这次不再跃起,却欺身疾进,长剑疾刺对方心窝。
哪知他人尚未到,铁禅杖已挟着锐风,“呼”的一声,横扫过来。
这铁禅杖足有百余斤重,横扫的威力,不亚于排山倒海,唐中琳当然不愿正面相抗。
他立即腾身一跃,半空中演出一式“鲤鱼打挺”,铁禅杖刚好在身侧贴背扫过。
唐中琳落地后,趁对方第二杖尚未扫来,一剑再向铁头陀小腹刺去。
铁头陀虽然第二杖又已扫出,但眼见剑锋逼近?不得不急急向后跃退。
待他第二杖扫到,唐中琳却已贴地翻出,接着一个仰身倒纵,人已退出丈余开外,然后又一个倒翻,站了起来。
他气不出声,面不改色,抱了抱拳道:“区区有幸,应该可以过关了!”
驼背老人竖起大拇指道:“了不得,本谷又多了这样一位人才,用不着再问,当然已经过关了。”
接着望向向云奇道:“算了,你这位老弟也一起过关吧!”
谁知当唐中琳、毛九娘、任小翠走过去之后,向云奇却仍在原地未动。
驼背老人两眼翻了几翻道:“你这位老弟怎么还不过去?”
向云奇正色道:“在下没经测试,怎可随便过去?”
驼背老人对向云奇有这种志气,倒是颇为赏识。
他故意哼了声道:“你不领情?”
向云奇道:“在下从不做投机取巧的事,尤其和两位前辈一向无亲无故,又有什么情好领的?”
驼背老人又哼了声道:“随你的便,想试就试吧,老夫虽看出你资质不凡,怛你总是年轻了些,功力火候决不能与铁头相抗。
显然,驼背老人对向云奇的武功和来路毫无所悉。
这也难怪,将近十年来,他一直守在这座武关上,从未踏出谷外一步,而向云奇崛起武林,才不过近两年的事,与外界音讯隔绝的驼背老人如何知道?
至于铁头陀,当然也从未听说过向云奇这三个字。
只见向云奇微微一笑道:“在下早知输是输定了的,但却不愿意因为怕输就畏缩不前。”
驼背老人不想再多费唇舌。
他转头道:“铁头就试他一试,不过,出手要斟酌些!”
铁头陀还是老规矩,把铁禅杖竖在地上。
他招了招手道:“年轻人,上吧!”
向云奇早已手握长剑,脚下微一点地,竟然平射而出,连人带剑,闪电般投向了铁头陀。
他这飞投之势,实在来得太快。
铁头陀连眼都来不及眨,剑锋已逼近额头。
铁头陀心头一凛,急急拚力推出一掌。
但剑锋还是由头皮擦过,若剑锋再低半寸,他的头顶必定多了一条血槽。
就在他推出一掌之后,向云奇的人影却不见了。
铁头陀正在惊诧之际,身后已响起向云奇的声音道:“在下在这里,正等铁头大师来攻!”
原来向云奇趁对方发掌时,以力借力,竟腾上半空,难怪铁头陀已看不到他。
他升上半空之后,再跃落铁头陀身后。
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快得不能再快,而且又无声无息,否则如何能瞒得过铁头陀的耳目?
铁头陀越加凛骇。
若方才对方在他身后施袭,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这时,他已不得不双手取起铁禅杖,跟进两步,一记“横扫千军”,直朝向云奇拦腰扫去。
岂知当他扫出之后,铁禅杖却骤然增加了重力。
原来向云奇此刻竟笔直地站在旋动的铁禅杖上。
好在铁头陀力大无穷,对他并无多大妨碍。
但自己的兵器竟被对方站上,而且旋都旋不下来,确实大失颜面。
他并不信邪,不相信会甩不下对方。
于是拚力一抖,向云奇粟然一头栽了下来。
哪知向云奇虽然栽了下来,却闪电般掠到他胸前,趁他禅杖尚未来得及出招,又闪电般倒纵了出去。
就在这时,铁头陀突觉十身一凉。
低头一看,这还了得,急急抛去铁禅杖,抢着提裤子,
原来他的裤带已被挑断,裤子落在脚上,果然大小和尚一齐现形。
不消说,这是向云奇从铁禅杖上栽下之后,闪电般掠到铁头陀身前的杰作,若当时剑尖再前移一点,准会让铁头陀肚破肠流。
在这刹那,唐中琳忍不住想笑。
毛九娘和任小翠全红着脸别过头去。
毛九娘自然是故作正经状,但仕小翠却是真的臊得无处躲藏。
向云奇这才觉出不该在两个女人面前挑断对方的裤带。
铁头陀因裤带已断,不得不双手提着,哪里还顾得打斗。
只听驼背老人冷哼道:“铁头,你真给老夫丢人丢到家了!”
铁头陀道:“洒家丢人丢自己身上,怎么又变成给你丢人了。”
“老夫是武关统领,出了你这样一名当众脱裤子的手下,怎说不丢人?”
“那也不是洒家自己愿意脱的。”
“老夫从前一再告诉你,你却一直当成了耳边风!”
“头儿告戒过什么?”
“告戒你裤带束高一点,别跟那些王八蛋学。”
铁头陀不敢再说什么。
他一手提裤一手拿着铁禅杖进洞里去。
向云奇立即过去与唐中琳等人会合。
驼背老人跟过来道:“毛特使,老夫恭喜你了。”
毛九娘茫然道:“前辈这话从何说起?”
驼背老人道:“今天受测的这两位是你引荐的,以他们的身手,必定受到重用,在你来说,当然是立了一场大功,老夫怎能不为你道贺。”
接着又道:“本谷能吸收到像他们两位这样的奇才,连老夫也觉得高兴,毛特使就在关口吃过饭再走吧!”
毛九娘道:“多谢前辈的好意,我们已在文关用过早餐。”
“再吃点也没关系,老夫有好酒好菜招待。”
“我们在文关吃的也不算差,现在都不饿,就改日再来叨扰吧!”
驼背老人只好颔首道:“也好,那么老夫就不送了。”
四人前进了大约一里左右,前面竟又是一条隧道。
这条谷道,当真奇怪,照理说遇到山洞,必是谷道已到尽头。
但却偏偏不然,穿出山洞之后,形势竟然又是先前谷道的延伸,就像这山洞是人工由谷道上筑盖的一般。
果真如此,那工程的浩大,也就可想而知了。
约莫接近隧道口只有四、五丈处,突然闪出四名红衣、红裙的少女。
只听为首的一名少女脆声道:“站住!”
声音既脆又媚,有如燕语茑莺声。
四人停住脚步。
毛九娘道:“姑娘们,我是毛特使,你们该认得吧?”
为首的少女盈盈施了一礼道:“弟子当然认识毛特使,他们几位好像不是本谷的人吧?”
毛九娘道:“她叫小翠,是我的侍婢,另两位是经我引荐,入谷效忠的。”
“那么毛特使和小翠姑娘先过去,另外两位留在这里受测。”
毛九娘回头,望了唐中琳和向云奇一眼道:“唐大侠和向少侠就请在这里受测,我和小翠先过去,咱们在那边会合。”
说完,带着任小翠进入隧道,很快就不见人影。
那为首的少女问道:“两位可是闯过武关到这里来的?”
向云奇道:“姑娘未免多此一问,若不是闯过武关,我们怎能到这里来?”
为首的少女道:“既然闯过武关,可见二位必定身手了得,不过,要闯出眼下这一关,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向云奇心头一震。
他心里暗道:“比武关还难闯,这又是什么关呢?”
心里想着,随即问道:“请问姑娘,这一关是什么关?”
为首的少女道:“禀统领,他们二位到了。”
由对方的语气听来,不难得知唐中琳和向云奇入谷的事,这座关卡事先已得到消息。
隧道前谷壁的洞门内,很快便有一名女子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
这名女子看来处在三十以上,也是红衣红裙,虽然年纪比那四名少女大得多,但面貌娇好,气质高雅,风韵楚楚,比起那四名少女,更为动人。
她姗姗来到近前,凝风目,启朱唇,发出有如珠滚玉盘的声音道:“本统领已接到总镇方面的令谕,知道二位今天要入谷,刚才又接到武关的通知,说你们二位武功十分的出色。”
唐中琳抱拳一礼道:“统领过奖了,只是区区有一事不解?”
“请讲!”
“由武关来到这里,只有一条谷道,区区等人一路之上,并未见有其他的人通过,武关用什么方法把消息传到这里?”
“这是本谷的机密,无可奉告。”
唐中琳沉默了片刻道:“请问统领,贵关是什么关?”
女统领淡淡一笑道:“火关!”
唐中琳哦了一声:“火关要怎样过法?”
“火关不须动手过招,主要是凭仗轻功,只要轻功高绝,便可以过得去。”
唐中琳侧脸望了向云奇一眼道:“老弟,咱们准备过这火关吧!”
女统领继续道:“我必须再加说明,火关比武关更不容易过,二位务必小心。”
唐中琳不动声色问道:“不知难在哪里?”
“过武关时,若功力差些,主测者可以手下留情,但火关却是水火无情,若轻功不济,必定会在中途被烈火烧死,所以……”
“所以要如何?”
“如果二位觉得没把握,尽可不过这一关。”
“不过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是二位在入谷受测成绩单上,缺了火关这一门成绩而已,当然,将来在授职时,会受到影响。”
“既然如此,我们二人还是过一过的好。”
“二位不怕?”
“既然有这么一关,我们二人就没理由逃避。”
“二位是否想先看一下?”
“看什么?”
“看看火关发动后的现场实况。”
“那最好不过。”
“若看过后自忖轻功难以应付,仍可声明放弃过关,本统领决不勉强。”
“就请统领发动火关让区区开开眼界。”
女统领立刻吩咐那为首的少女道:“打开火关让他们瞧瞧!”
为首的少女立刻进入谷壁上的洞口,不大一会,再走了出来,躬身道:“禀统领,已经发动了。”
这时,唐中琳和向云奇都两眼眨也不眨地望向隧道口。
果然,隧道内登时传出一阵隆隆震耳之声。
接着,隧道两侧的底部忽然裂了开来,裂成一条足有三尺宽的缝隙。
至于这两条缝隙有多长,虽然看不真切,但据估计至少也有五六丈长。
蓦地,一声雷震般的巨响之后,隧道两边的缝隙竟然冒出火来。
火苗起初并不大,渐渐火焰越冒越大,到后来竟然形成一片火海,使得两边的火交会一起,形成一体。
同时又风声呼呼,风助火势,火显风威,连唐中琳和向云奇站在离隧道口数丈之外,都感到炙热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