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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战争》第十五章 临 界 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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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日记》

1980年8月12日(星期二):比利、扎克和坎贝尔今天早上把医院礼拜堂里的十字架和讲坛偷出来了……

1980年8月13日(星期三):比利和坎贝尔今天偷了体育馆篮球架上的背板……

1980年8月14日(星期四):比利、洛根、胖子贝克尔(监狱律师)、坎贝尔以及另外两名患者今天早上被叫到哈伯德的办公室。据比利说,联邦政府显然是怀疑有人盗用了利玛医院的资金。比利听说联邦政府的官员带着法院的搜查令,检查了医院的所有建筑以及医院高级主管的私人产业,还查了他们的账。

(比利觉得)哈伯德非常气愤,认为政府官员来检查一定是因为有患者告状。比利知道这件事与他们毫无关系,所以坐在那儿一言不发,暗自高兴地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哈伯德还说,法院关于比利绘制壁画的判决也下来了,因为医院“来不及清除壁画!”有个探员已经把壁画拍下来了。

1980年8月16日:比利说,他今天没吃早饭和午饭,因为他忘了怎么吃饭……

1980年8月17日:今天早上,比利无法打开他的储物柜,因为他个子太矮,够不着柜子的把手。他年纪太小,不会阅读。

他神情沮丧地走进来,脾气“异常”急躁,因为他觉得什么都不对劲。我觉得他可能是转换了人格。情况也确实如此。几分钟后,他说昨天下午1点以后发生的一些事他已经记不得了。后来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心情好了一些。

比利说他在我来前一个小时就开始焦急,令我感到很高兴。他不安地来回踱步,在操作疗法室里也是如此。我很抱歉让他焦急地等待,但这让我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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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利玛医院的患者正在谋划一场对抗医院管理当局的暴动。《明报》刊登了题为“重访利玛医院”的系列报道。1980年8月17日刊登了第一篇报道,标题是:

美国联邦法院的判决无法改变虐待精神异常犯人的现状

斯特罗齐尔(Geraldine M. Strozier)报道

利玛是负责治疗全州最具危险性居民的医院,但是却让患者在里面备受摧残,对他们的心理问题亦不予重视。

其结果是,一些患者出院回到社区后,他们的问题仍然存在。

……曾经在利玛医院治疗过的患者和医院看守向本报透露,许多患者只是接受了医院的常规治疗,不堪重负的医生对他们漠不关心,他们的心理问题往往被忽视。

他们给患者大量服药,据称是为了缓和患者的情绪……

医院联合评审委员会——国家医院监察组织,认为利玛医院治疗患者的方式极不恰当。去年8月,该委员会拒绝继续给利玛医院颁发于一年前勉强获得的短期认证资格。拒绝颁发的主要原因是,利玛医院的员工不足,无法为90%以上的患者提供个性化服务……

1974年,当时被视为州内最残暴、最具危险性的一群患者向法院控诉利玛医院,要求为他们提供更人性化的精神病治疗环境和治疗方法。因利玛医院忽视并残忍对待患者的证据确凿,瓦林斯基(Walinski)法官迅速判决该医院立即着手改善,并委派来自托莱多的约翰·扎奈克基(John Czarnecki)律师作为特别督查,确保医院进行彻底整顿……

利玛医院安全主管哈伯德说,他的上级指示他不要与扎奈克基直接接触,“所有事宜都须经由我们的律师来处理”。

第二天刊登了第二篇报道:

患者抱怨经常得不到需要的帮助

……哈伯德主管驳斥了患者的说法。他说他查看了病人的病历,记录显示他们每天都接受个别治疗。但是许多病历并未显示专家用了多少时间和这些患者相处,而且许多方法虽然有益但都不属于心理治疗。例如大卫·史密斯(David Smith)在宠物疗法——照顾小动物——上花了不少时间。

《明报》掌握的证据显示,即使医生在患者的病历上做了记录,也不一定意味着他为该患者提供了治疗……

《明报》于8月19日刊登了第三篇,也是最后一篇报道,披露了造成患者被虐待的一些原因。

州立利玛医院声称问题是由地理位置造成的

州政府官员承认州立利玛医院存在很多问题,但将这些问题归因于地理位置……

心理健康局局长莫里茨指出,许多患者抱怨利玛医院没有提供恰当的精神治疗。情况可能确实如此,因为受到地理位置的限制,利玛医院没有足够的合格工作人员……

他还承认,医院现有的一些工作人员不具备州政府要求的资格,例如:临床主任林德纳虽是医生,但并不具备精神病医生的资格……

莫里茨认为林德纳是一名好医生,并为聘用他辩护说:“只能聘用林德纳医生,因为我们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莫里茨指出,州政府提供的工资无法吸引既优秀又合格的医生。他解释说,该医院精神病医生不超过55000美元的年薪远低于其他医院。

因此,利玛医院的合格专业人员远不能满足需要。其结果是,未受过良好专业训练的病房看守便拥有了相当大的权力。

就在同一天,警卫带着利玛医院的患者进城参加高等中学同等学力考试,中午12点半,其中1名患者持枪挟持警卫,强迫他把车开往戴顿,成功逃亡。

事后一位管理人员宣布:“今后所有刑事犯均不准离开医院。过去3个月来已有7人逃亡。”

根据《哥伦布市快报》周日的报道,警卫罗伯特·里德(Robert Reed)向记者透露:“在医院里,我们面对的是一群聪明人。大家都说他们是疯子,但他们可不傻。他们就喜欢坐在一起策划和琢磨事情。”

哈伯德下令进一步加强管制措施,从现在起,病人出入病房必须接受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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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日记》

1980年8月24日(星期日):今天早上比利给我打电话,声音听起来沮丧而且软弱无力。我强烈地感到,他的声音里失去了什么东西。不过比利出来和我见面时已经基本恢复,也显得很高兴。我们聊得很好。比利说自去年12月(他转入利玛医院)以来,他体内发生了很大变化。

我一直想让比利解释清楚,但是他拒绝了。

1980年8月26日(星期二):比利开始和其他人谈论医院虐待患者的情况,并录了音。他今天有些烦躁不安。

1980年8月29日(星期五):我知道比利体内的小孩在这里没有东西可玩,特别是那个矮小、够不着储物柜把手的孩子,所以我周一探视时带去了一个与垒球差不多大的塑料球。我得找一些不会引起太多注意和麻烦的玩具。比利说今天有人(在他体内的)玩过这个球,因为他在地上发现了它。

1980年8月30日(星期六):整个星期都是同一个人出现,我没有发现比利经历过人格转换。周日和周一他的心情都很好,但周二情绪有些烦躁不安。今天,他说他已经3天没有睡着了。我不清楚他是否知道原因,他什么都没有说。

比利告诉我,上星期他和坎贝尔做了一个假炸弹。他们用碎火柴头做成导火线,点燃后扔进了一个坐满了警卫的房间,把那些人吓得争先恐后地冲出了房间。

1980年8月31日(星期日):比利昨晚像往常一样睡了4个小时,感觉好多了。他说,他和凯西因为过去受过伤害,所以如果有人无意间说了卡尔莫过去常对他们说的话,他们就会发火。

1980年9月1日(星期一):真让人沮丧!只剩下7天了(返回阿森斯市的俄亥俄州立大学)。

比利告诉我,他觉得不需要融合成一个人的地方,才是多重人格障碍症患者最理想的生存环境。因为融合会让他失去很多,有些人格的能力比融合起来的人格还要强。总之,需要有一个简单的控制系统决定由谁站到光圈下,以及一套防止出现混乱的措施。失落时间的问题也必须解决。比利认为建立一个控制系统是可能的,这样就可以理性地解决欲望与兴趣之间的矛盾。

我也认为这是多重人格障碍症患者最理想的状态。最近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我不希望比利在融合的过程中失去任何一个人格。

比利说,尽管他容易受到伤害,但当他因为个子矮够不着储物柜时,却发现从那个角度来看这个世界有很多益处。因为眼前的一切都是全新的,有很多复杂的事物等着他去发掘。那个年纪的他觉得一切都不是理所当然的,所以第一次遇到都会仔细地观察,而其他人因为习以为常,往往忽略了各种细节。他会把自己的发现运用到生活之中。

他的新球上有牙印,说明有人咬过。我问他,谁够不着储物柜的把手?他只回答说:“谁4岁?但不是克丽丝汀。”

1980年9月4日(星期四):我下午3点抵达时,比利说他遇到了麻烦,让我给公路巡逻队打电话。今天早上,医院进行全面搜查,因为星期三晚上有人发现了一把小刀。A病房的患者知道早晚会出事,所以比利和其他患者都把他们的东西从储物柜里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外面,这样搜查时不至于搞得太乱。

但看守还是撕烂了他们的东西。他们撕破了比利的衣服,还踩烂了他掉在地上的表。万幸的是,他们没有碰他的文件。令人心痛的是,他们破坏了他画的两幅精美的儿童肖像,素描也撕成了碎片。比利异常气愤……

比利说,医院里就要发生暴动了。搜查结束后,哈伯德往大楼新病房走的时候,患者都围在窗户前高声喊叫:“狗娘养的死胖子,有种给我过来。”他们就是想看看哈伯德敢不敢走到他们伸手可及的地方。但是哈伯德没有走进那栋楼。

吃过午饭,比利来到操作疗法室才得知,他们禁止他碰自己制作的落地大钟,因为他给公路巡逻队打了电话。他和坎贝尔怒不可遏,撕毁了一些文件泄愤。他们还在水管里塞了一撮头发。今天的大搜查令比利失去了信心,只想听天由命了……

是否自杀一直让他纠结,但这个念头现在变得更加强烈。今天,他反复盘算着如何自杀,如果能让他人相信自己是被看守杀害的,那么这个事件就会震惊社会,这个鬼地方的状况就可能因此而改变。

我告诉他,他们会掩盖他的死因,而且会以此证明他确实疯了。若想改变这个鬼地方,最好的办法就是活下去、抗争下去。但我知道,他在这里感受到的前所未有的痛苦,是他人难以想象的。如果他确实无法忍受了,我只能希望他平和地离去。

一个巡警在下午7点抵达,于是我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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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明报》报道,犯人逃跑事件令医院备感压力,因此加强了监控,各项规定更加严格,处罚也更加严厉。不断的搜查和日益紧张的气氛让亚伦感到,医院已经知道会有事情发生。他们把主导宠物疗法室活动的几个患者抓走了。

为了获得相关计划的信息,警卫拷打了几名患者,还毫无理由地监禁了几名工人。有消息说,医院不久将关闭操作疗法室。

亚伦从一名医院工作人员那里得知,转来的所有刑事犯都将被送回各自的监狱。他猜想,哈伯德是想将那些具有潜在威胁的患者扫地出门,因为这些人控制了操作疗法室,而且在患者和一些看守中具有影响力。

患者的头头一致认为,再拖下去会削弱他们的战斗力,危及整个行动。

“就这么决定了,”扎克说,“下周一开始‘黑色星期一’行动。”

亚伦没有告诉玛丽准备暴动的事,但建议她退掉租住的房间,星期二就回阿森斯市去。他知道,等她星期一下午3点前来探望时,医院附近一定会设下路障,她根本无法进来。然而,他还是希望她能从旁看到一切,告诉大家利玛医院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告诉玛丽,洛根准备把患者有关受虐事件的证词和联署的宣誓书封到金属箱子里,但没有说明原因。他们把排气管里的石棉拆下来铺在箱子里防火,然后用四条铁链把箱子绑起来。亚伦在箱子外面写上:

公路巡警和联邦调查局开启

他还说,箱子里的东西必须公布于众,医院里的真实情况远比《明报》报道的糟糕。

“万一我和其他患者出了事,”他说,“如果你星期一来访时无法进来,我希望你把这些事告诉记者。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都要请他们查看那个金属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