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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民之宴》第四章 再窥宫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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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年前来东京时,母亲曾经对珠绪说过:“既不要期盼受到男人追捧,也别想赚大钱。”

“我也没想过自己会多受男人欢迎。说实话,只是偶尔想过,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您就别担心啦!”

“确实也是,我家阿珠很聪明。”

“可是,为什么挣大钱也不行呢?”

“这不是明摆着嘛!”

母亲洋子笑了。

“没财运的人,硬要去赚大钱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关于男人,倒也能理解,可钱这方面没必要那么排斥吧!”

“其中的道理很快你就明白了。不只是阿珠,我们家的男孩们也一样,肯定都是一辈子跟钱没缘分的人。”

母亲非常肯定地说。珠绪也感到确实如此。但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自古以来就说,能赚钱的人必须运气、性格、判断力兼备。”

“运气、性格、判断力?”

“也就是运气加上性格,再加上判断力。我们家人三者都不具备。也许性格上稍稍具备一些,但是赚钱时最重要的运气却一点也没有。”

母亲似乎很愉快地谈论着这些。

“总之,阿珠不要过于期望男人和金钱能够接近自己。这样的话,你在东京也就不会遇到太大的挫折。”

听到珠绪谈恋爱了,而且打算要结婚时,洋子问了很多关于那个男孩的情况。

“虽然这个男孩没什么霸气,也许这样反倒很好。比起只追求金钱的男人要好很多。”

“受穷也无所谓吗?”

“你们那哪叫贫穷呀!真正的贫穷可不是那样。”洋子说道,“想想我小时候,你们现在根本不算是真正的贫穷。这样也好,本就没财运的人,若是为了钱折腾,人品反倒会变坏。”

到东京之后,在典当行工作的这几年,珠绪看到过很多“没财运,却为了追求钱财而变坏的人”。

典当行位于涩谷,经常会有一些女公关拿着名牌东西过来卖。

店铺里有两位“鉴定员”,他们用放大镜一面判断手包和钱包的真伪,一面彻底检查是否有划痕。这项工作珠绪肯定是做不来的。珠绪的主要工作就是帮助店长记账,或者是拆包整理寄来的物品,开发票之类的。

这里的顾客也有不少,大家不光来卖东西,有时还会来淘一淘柜台里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好东西。这家店里时常会有一些全新的名牌货。也有一些人就只是坐到店铺角落的沙发上翻翻杂志、聊聊天。店里其他人都很忙,珠绪很多时候就帮忙倒茶,负责接待。

听说怜奈竟然比自己还要年长,珠绪很吃惊。怜奈已经25岁了,在六本木工作,头发打理得蓬松高耸,睫毛浓密修长,满是花纹和金线的美甲,怎么看怎么像酒吧里的女公关。光滑细腻的肌肤很漂亮,丝毫不像是25岁的人。

“这话我只跟阿珠说,其实我在店里面跟人说我只有20岁。”

怜奈说。不过,据说他们店里有客人是美容整形医生,能够很准确地猜出年龄。说是专业人士能从细微的皱纹和皮肤的松弛度看出真实年龄。

“有人跟我说到他的诊所去打肉毒素的话,可以给我打折。那个大夫真会做买卖。当然,我确实也去了。哈哈……”

也许是因为妆化得很浓,怜奈到底长相如何根本看不出来。据她本人说自己相当卖座。

为了证明自己很受欢迎,怜奈曾经一次性拿来9个路易威登的钱包,把珠绪惊呆了。全都是同一款的。

“很明显,是跟10个客人撒娇要来的生日礼物。”

所以才会拿来了9个。

怜奈说:“拎包的话,对方也许会不答应。但钱包客人们即便很勉强也还是会给买的。当然,还要提前指定好款式,比如白色、大小之类的。然后只留着一个用就可以啦!谢谢啦,我会好好珍惜的!怜奈好高兴呀!看,挺合适的吧?这样一说,对方也会认同,彼此感觉都很好!”

过生日对于酒吧女公关来说,是一年一度赚到盆满钵满的机会。在店里开香槟庆祝,礼物能堆成山。

“我呀,其实是1月4日出生的。进店工作之后才改到5月,而且特意避开了放假连休。赶上休息日可就麻烦了。”

不管怎么说,每到5月的生日,怜奈总能够获得一大笔收入。

“那怜奈一定存了很多钱吧?”珠绪问道。怜奈摆着手,一副怎么可能的样子。

“阿珠,你知道美发、美甲得花多少钱吗?非得吓死你不可。我们店里,不允许穿连衣裙,必须得穿晚礼服。”

即便这样,作为酒吧女公关来说,怜奈自夸还算是个能存下钱的人了。

“我将来想开一家美甲沙龙。”

怜奈曾经说过,为了这个目标,再干上两三年就辞掉酒吧的工作,去上美甲学校。但现在却闭口不提这件事了。原因很简单,她交了男朋友。新任男朋友在美容院当学徒,现在只能干些洗头或打杂的活儿。“看见他在我去做头发的那家店里,拿着扫把把剪下来的头发扫到一起,我心里突然很难过。一个男人和扫把!很不搭,对吧?”珠绪曾经看过在怜奈手机待机画面上的照片。男友的脸型要比怜奈小一些,下巴留着淡淡的胡茬,还带着耳环。不光是脸型,身材也非常瘦削。怜奈叫他广君。

“咱们俩找的都是比自己小的男朋友,肯定都吃了不少苦头!”

那个人马上就22岁了,比25岁的怜奈要小3岁。

“我倒没受什么累,最近我男朋友还给我做饭,洗衣服了。”

“啊?他不会是有什么事情要求你给办,或者跟你撒娇要东西吧?”

“不会呀!也不可能,不是吗?我也不过是打工度日而已,跟你这种大把大把赚钱的酒吧女郎可不一样。”

“嗯,你这是在说我的坏话吗?还是偏见?”

“没什么,你不也是因为喜欢才做酒吧女公关的嘛!”

两个人一起大笑起来。虽然生活方式完全不同,珠绪和怜奈却很合得来,已经超越了店员和顾客的关系。

“广君干现在这一行挺晚的,所以有些心急。他想成为一名发型师。你知道吗?他其实很有才华!”

“我这样说可能不好,不过广君在店里不就是给人洗头发嘛!你怎么就知道他有才华呢?”

“我当然知道。因为他时常会给我化妆。”

“啊?!”

珠绪目不转睛地盯着怜奈的脸。眼妆化得很浓,唇膏感觉黏黏滑滑的。是典型的酒吧女公关装扮,怎么看也没觉得其中有优雅的个人审美情趣。

“休息的时候,他会用我的脸来练习化妆。广君化的妆很特别。他喜欢用裸色唇膏、喜欢用眼线液笔画眼线。前些日子,我化了妆直接去店里上班,结果被店长批了一顿,说我化的妆是男人最讨厌的一种。说什么要追求前卫可以,但别在店里追!”

怜奈把视线转向远处,一副畅想自己未来的表情。这种表情也是年轻女孩经常有的。珠绪不禁感叹肉毒素的巨大效果。一般25岁的女人哪里可能保持住高中生般的容颜呢!

“广君说过两三年他想去伦敦或纽约学习。到时候,我打算跟着一起去。”

“真厉害!”

“为了这个目标,还得多挣些钱才行!”

“那倒是。”

“啊!钱,真想赚更多的钱!”

“其实我也想赚钱。”

“我更迫切一些,毕竟关系到我和广君的未来。”

曾经聊过这些畅想的怜奈,最近突然看不到人影了。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在珠绪上班的时间段不来店里了。她会在珠绪不知道的情况下,把要典当的东西拿过来。珠绪注意到那些东西的贵重程度又升高了。以前拿来的只是钱包或者布料材质的拎包,大多价格相对比较便宜。可是最近拿来的都是些皮包或者首饰,听说前几天甚至还拿来一枚镶钻小吊坠,这让珠绪感到非常吃惊。

鉴定员山口说:“我总感觉那个女孩转向了色情服务啊。”

“你怎么知道?”

“拿来的东西不同了,来的时间段也不同了。珠绪你没见到,她是大早晨的就过来,一看就知道。”

酒吧女公关和色情服务还是完全不同的。前者有些事看似能做,其实又不能做。她们会让客人送很多礼物,请她们吃很多美食,如何吃完就跑,又不遭客人记恨,就要显示出酒吧女公关的能力了。怜奈曾经自豪地这样说。

母亲洋子也曾经说过:“我们穷人本来就没什么品格,再不断追求金钱的话,那就更加低俗了。”

珠绪最近经常和一个叫水谷的造型师聊天。他很喜欢珠绪,经常从涩谷车站的东横酒店附近,特意捎来铜锣烧或是草团子。珠绪之前回冲绳时,也给他带来了冲绳的炸糖球作为礼物。水谷收到礼物时非常高兴,他虽然是个男人,却超级喜欢甜食。

“阿珠捎来的炸糖球就是和店里卖的不一样!我一口气吃了五个!”

水谷脸上露出了微笑。这个人皮肤白皙、体型微胖,年龄在35岁以上,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是同性恋。珠绪以前就很受这类男子的喜爱。在博多打工时,一个男性美容师就曾经请过她很多次的客。

“我们这种同性恋男人最讨厌长得丑的女孩了!不过阿珠例外。”水谷经常说出这样恶毒的话,不过这也证明了他对珠绪的亲切。

“你知道吗?美容师里有很多同性恋。那是因为经常触摸女人的头发,女性荷尔蒙通过头发进入了我们的手指。所以我们的这种同性恋应该称为职业病。”

这样的说法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那个男人能在酒吧里演出,跟他比起来,水谷要安静许多。造型师也不都是身穿奇装异服,水谷就经常穿着一件普通的夹克衫。

几年前他还很受杂志、广告的追捧,得到过著名女演员的青睐,指名要他来负责造型。最近经济不景气,工作一下子减少很多。

“很多有名的女演员和艺人们都没有了工作,我又怎么可能忙得起来呢?”

如今,他除了老本行以外,还会受那些艺人、模特们的委托,把他们的衣服、鞋子和食品拿到店里当掉。以前都是在网上卖,常常错过交易时间,太麻烦了。

“网上有很多宅男,有时候还会去调查东西的主人。”水谷说道。

珠绪曾经和水谷一起去过涩谷的烤串店。外表温文尔雅的水谷却很能喝酒,魔芋烧酒咕咚咕咚地拼命往下灌。

“我呀,本来应该去上东大的。”

“东大,怎么可能!我记得你说过你高中就退学了呀!一般考不上的人才会这么说呢。”

“真的!我确实曾经这么规划过人生道路。”

水谷说了一个私立高中的名称。不过冲绳来的珠绪根本不知道这所东京尽人皆知的名校,那里考取东大的人数总能排进前十。

“那所学校位于北关东的深山里,是一所全寄宿制学校。把高中生放到大山里,就只能学习了。”

一群风华正茂的小伙子,时常会因为一些青涩的回忆几近崩溃。

“在我们周围一个女的都没有!我们那会儿,学校的方针是连女老师都不聘用。于是你猜怎么着?大家都给配餐的阿姨、做卫生的大婶写情书,而且是相当认真。”

“啊!怎么可能……”

珠绪突然想起母亲的样子。据说在岛上有很多人喜欢母亲。如果母亲上了高中会怎样呢?肯定能收到很多情书吧!然后跟某个高中生轰轰烈烈地谈一场恋爱……

“不会吧!”

“真的!真的是大家都写。不写的大都是像我这样,喜欢男人的吧!”

当时很流行给配餐阿姨写情书。当然男孩子之间也经常有信件往来。水谷真正的初恋是在上初中时,那时候就已经情窦初开了。

“高中的时候,应该算是非常认真地谈了一场恋爱……”

水谷有些许自嘲地又喝起烧酒。男人与男人之间在年少时,好像也曾经上演过深情的爱情故事。

“最后我伤痕累累地好不容易才坚持到高中毕业,对方却在当年就考上了东大。”

还不是简单的东大,水谷补充道:

“是东大的理Ⅲ,就是东大医学部!应届考上的!绝对不是一般人!”

“哦!真厉害!”

珠绪表现出非常佩服的样子,但是到底有多厉害,其实她并不清楚。珠绪有生以来就不认识什么东大的学生,连见都没见过。要说曾经看到过的也就是电视上的那些东大毕业的艺人。

所以听到理Ⅲ,到底有多厉害她根本就想象不出来。

“考上东大是有窍门的,理Ⅰ的话,二次考试答对五成半就能合格。但是理Ⅲ就不同了,中心考试要达到九成、二次考试要达到六成半的准确率才行,否则根本考不上。所以考上理Ⅲ的那群人,脑子跟一般人不一样。总之,就不是普通人。”

“哦!太厉害了!”

珠绪回应道。不过让珠绪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水谷在谈论别人的学历时会那么兴奋。也许是因为那是自己曾经的恋人?还是想说明东大是需要那样的实力才能进去的?

“即使在我们那种学校,每年能考上东大理Ⅲ的也就一两个人。而那一年就是那个家伙……”

“哦,这么说来,那个人现在是医生喽?”

“的确。说出来,你可能会吃惊。”

水谷又咕咚喝了口烧酒,好像是决定要说出什么重大信息。

“就是经常在电视广告里看到的大村整形医院的院长!”

“啊!那家演艺圈的人都经常去的美容整形医院?!”

“是的!一般人考上东大医学部之后,肯定是去某所大学的附属医院,或者成为研究学者。不过那家伙干的却是美容整形。东大出来的很少有人做美容整形医生,所以他干得好像很火!”

珠绪回想起那个院长亲自出镜拍的广告片。旷野里伫立着一个男子,大声呼喊:

“不灭之美!”

“那个家伙对女人没有丝毫兴趣,至今也是如此。但是他现在却在做美容整形,真是难以理解。”

“因为钱吧?美容整形好像能赚很多钱。”

“啊!确实。最近哪儿都缺医生,但是大家好像都想成为美容整形医生。既能赚很多钱,又能按点下班。以前医学世家的儿子要是干了美容整形,大家都会感到很失望,可现在不同了。干临床的累得死去活来,赚的跟普通公司职员差不多!大家都开始发现这样做太蠢了。”

“水谷似乎对医生的事很了解嘛!”

“哦,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医生。现在我哥哥就是子承父业,其实只是一个小镇里的医生,赚不了多少钱,工作却还挺卖力的。”

“啊!”

“怎么了,一副厌恶的表情?”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我男朋友的母亲了。虽然只见过一次,感觉特别傲慢。‘你跟我们生活的世界不一样!’这种态度很明显。我问我男朋友,为什么她会那么高傲呢?他说因为是医生的女儿才这样。为什么医生家庭的人就会是那种态度呢?倒不是说水谷你也很傲慢,就是突然想起那位母亲了。”

“那位母亲可能是乡下人。”

“对对!好像是岐阜还是栃木那边的人。”

“在乡下的话,医生就像是当地最了不起的名士一样。医生家庭的儿女,一说是医生的孩子就会被另眼相看,所以大多就会误认为自己是特权阶层。”

“水谷也一样吗?”

“当然了。现在的状态跟以前相比落差很大。明明是医生家的次子,却在东京成了别人的助理,干着不清不楚的活计,简直就跟罪犯一样!”

“但是,我倒喜欢水谷。我所认识的助理,或者是干类似新鲜职业的人都有些固执己见。水谷就不一样,很和蔼,感觉很优雅。”

“优雅?不错……”

水谷笑了。他一笑起来脸颊上会泛起细微的皱纹,看上去显得更加和蔼可亲。珠绪在想,在那个世界里,这样的人也一定很受欢迎吧?

“我母亲经常说,没财运的人硬要发财就会变得差劲。水谷就不会那样,所以我特别喜欢。”

“这么说有点过分啦!是说我会很穷吗?”

“你确实也赚不了多少嘛。干造型师能赚很多吗?”

“能赚的人肯定能赚,不过我倒是赚不了多少。我只是很喜欢服装,所以才干的这行。”

“那什么工作能赚钱呢?”

“摄影师和发型师如果没什么名气,都赚不了多少。杂志相关的人里面,最好的应该就是杂志社的编辑吧?很少有自由撰稿人能赚到在大出版社里工作的编辑那么多。最近经济不景气,奖金大幅减少,即便如此,基本上30岁出头的编辑轻轻松松就能够赚到1000万日元左右。”

“1000万日元!”

珠绪大叫起来。

在冲绳和博多从来没听过,更没见过谁拿过1000万日元的工资。

“东京还是厉害!竟然有人能够拿到那么高的工资!”

“没什么可吃惊的。之前,在外资企业里能够拿到1000万日元工资的人并不少见,而且不是年收入,而是月收入!”

“怎么可能!那么多!花得完吗?”

“花不完也能赚呀!当然,要缴纳的税金也很可观。”

“这些都太夸张了,一点也不觉得气愤或是羡慕。就跟听故事一样。”

两个人点的土豆沙拉端了上来。380日元。珠绪一边吃,一边继续问道:

“那水谷你负责搭配服装的女演员们赚得多吗?”

“女演员们也是能拍广告、能担当主角的人才能赚很多。我接触的这些水平的女演员赚不了那么多。”

“哦,我还以为能上电视就是有钱人了。”

“人气很高的女演员,一集两小时电视剧能拿到六七十万日元吧。”

“那不是很厉害!一次就能赚60万日元!”

“不可能那么容易。两小时电视剧不是每天都拍的,而且算上现场考察和彩排练习,怎么也得花上两周时间,才能拍上两集。”

“那也有120万日元呢!”

“阿珠啊,女演员们可是很费钱的。衣服不能穿便宜的,出门也不能坐电车。她们需要助理和保姆车,朋友登台表演要送花,一盆兰花就要3万~5万日元。兰花一株是1万日元,一看就知道值多少钱。”

“啊!”

“之前还有和服展销会之类的,大家还能赚上不少。展销会上聚集了很多大客户。‘太太,您很适合穿这种结城丝绸呢!’像这样说上几句,真的会有人买,她们就会跟买主照个相。但是现在和服也卖不出去了,展销会也就没了,大家还挺愁的。一些快到结婚年龄的女演员会到各地去开讲座。”

“想到那些那么漂亮的人也很辛苦,总觉得挺难受的。”

“结了婚的话,如果没有实力强大的赞助商,日子也不会太好过,所以才托我把衣服和包拿来卖掉。她们那种身份的人也不好自己亲自过来卖。”

之后,水谷也是一边吃着土豆沙拉,一边问珠绪:

“阿珠,你怎么净问些关于钱的事情呢?你可千万别成了你母亲说的那种差劲的人呀!”

“倒不是我在意钱,只是钱跟我的爱情息息相关,所以才想多了解了解。”

“阿珠的爱情?哦……”

水谷微微一笑。珠绪认识的同性恋不多,这些人虽然大多说话刻薄,但却很善于安慰别人。珠绪心想,也许是因为大家都经历了很多痛苦使然吧!

“这样看来,我还是喜欢踏踏实实地做事。”

“明白!”

“在我身边有不少一边打工一边同居的人,最后都分手了。有固定工作的人,即便是同居也肯定会结婚的。我不是一根筋拗到底的人,但总感觉我的爱情好像不会长久。”

“这一点阿珠说的有道理。你还是聪明!”

水谷深深地点了点头。

“年轻时总会把所有的事情都看得很轻。如果我今年20岁,我也会觉得只要能满足两个人的生活所需就够了。但是人总会上年纪,时间长了也会受到社会的压力。30多岁、40多岁还打零工,即便年轻的时候是这么过来的,到那会儿内心肯定也无法承受了。而且阿珠你们现在正处在热恋当中,没准马上还会有孩子。”

“什么孩子不孩子的,真讨厌!”珠绪害羞地使劲儿拍打着水谷的肩膀:“我们可没考虑孩子的问题。”

“早晚会有的。到时候跟他说,你爸现在还在打工,你说孩子会是什么反应?肯定还是会希望你们能够从事一些正式的工作吧!”

“确实。”

“我说的可能和你男朋友的母亲一样。现在的确是阿珠你该努力的时候了。你们要是想拥有一个稳定的家庭,就必须掌握一门技能才行。”

“嗯,掌握技能……”

“是的,多好的说法。不是就业,而是掌握技能。阿珠不是有会计证嘛!这一点就挺强的,将来肯定有用。剩下的问题就是你男朋友了。从现在开始认真学习的话,没准儿还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手艺人。”

“手艺人……木匠之类的……”

“现在建筑行业不景气,干木匠很难。餐饮相关的话,不论什么时候都不愁吃不上饭,肯定的!”

“西点师?这倒挺不错的……”

珠绪开始想象穿着白衣戴着厨师帽的翔,往蛋糕上抹生奶油的情景。旁边是扎着围裙卖蛋糕的自己。

“不过,估计没戏……”

珠绪叹了口气。

“翔对甜食没什么兴趣。”

那天,珠绪回到公寓时,翔已经在家了。漫画咖啡馆的打工是早班。珠绪看到从便利店买来的咖喱饭的饭盒还在水槽里放着。

“翔!”

珠绪叫道。

“从便利店买来的东西吃完之后最好马上就扔掉。吃剩下了没办法,吃完了的东西还扔得到处都是,会让人一看就感觉很颓废,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确实!知道了。”

翔老老实实地站起身来,把塑料饭盒扔到不可燃垃圾的箱子里。垃圾分类也是一起生活之后,珠绪不停地念叨才记住的。

“今天晚上玩得开心吗?”

“嗯,水谷请的客,挺不好意思。”

珠绪晚回来时,总是会报告什么时候跟什么人见的面。倒不是义务,翔也绝非嫉妒心很强的男人,只是因为珠绪喜欢聊天罢了。

“水谷真是个万事通。数学也很精通,不愧是曾经想要上东大的人!”

珠绪说出了水谷曾经上过的高中,翔也说很有名。

“那所学校偏差值要比我们学校高出10个点左右。以前是一所快倒闭的私立校,后来理事长把学校改成了寄宿制学校,花大价钱聘请了很多优秀教师,3年之后培养出一批考上东大的学生。这件事相当有名。”

“嗯,对于冲绳的乡下人来说,真是难以置信。东京人为什么会那么拼命呢?”

“不光是东京人,在关西也有很多这样的学校。一年就把高中3年要学的知识全部学完,剩下的两年全都用来复习考试。”

“哇!听起来很厉害。翔,你喝啤酒吗?这个月买的还有3听呢。”

为了节约,两个人决定每个月只喝5听啤酒。这是两个人都能喝上一些,但是不会喝醉的分量。

珠绪一边慢慢地喝着啤酒,一边自言自语似的问道:

“翔,你干什么的时候最开心呢?”

“很明显,这样跟阿珠在一块儿待着的时候呗。”

“这个我知道。你一个人的时候,做什么会觉得开心?”

“嗯,那就是打游戏的时候吧。其次就是喜欢一个人发呆,我不怎么喜欢看DVD。”

“这样的话,你有没有想过要当游戏设计师呢?”

“没想过。我喜欢玩儿,但是设计游戏看上去很难的。”

“那,你小时候最擅长什么呢?不喜欢做手工什么的吗?”

“为什么问这些呢?”

翔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你看,接下来你也得做点什么了,我在想你到底适合什么。”

“必须要干点什么?”

翔一旦生气起来,说话的语气就会像个孩子,一副赌气任性的小男孩的样子。看着他那可爱的样子,珠绪瞬间有些恍惚。但是想到一直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她还是把心一横。

“倒也不必马上,我就是在考虑可以试着做些什么。我在想,如果我或者你能够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也许你父母就会同意我们的婚事。”

“他们不同意也没关系呀!”

翔的嘴唇放松下来。

“我不是一直都在说嘛!我母亲那个人很奇怪。你最好不要想着要让他们认可。绝对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事情最好还是别干。”

“有没有可能,不做怎么知道呢?现在这个社会,我也知道就业挺困难的。所以必须得找到一个不愁吃不上饭的行当才行。这样看来还是手艺人最保险。也就是说手上得有技术。不必马上就开始,但还是学一门技术吧!好吗?”

“说是学一门技术,哪有那么简单就能干成的!”

“确实如此。不过可以先考虑考虑自己适合什么,然后再开始。翔做饭很不错,当一个厨师怎么样呢?将来要是有了名气还能上电视,多酷呀!”

“瞎说些什么呢!那么有名的厨师,好几万人里面才能出一个。”“没有名气也没事!反正有趣的事情有很多呢!前一阵我看电视,说的是做羽子板 [1]的手艺人,说这一行后继无人。到那种地方去当学徒,没准也挺有意思的。”

“羽子板?我见都没见过,摸也没摸过,完全不感兴趣。”

翔越发表现出不愉快的样子。

“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两个人都在工作,也没那么穷困!再说了,我们俩都不怎么花钱,现在这样不已经足够了嘛!”

“这个我知道,但是……”

珠绪欲言又止。她心里很矛盾,不想惹得翔更加不快。

“我们总有一天也会上年纪,到时候还靠打工生活不会难过吗?”

“上年纪之后的事情,我想象不出来。”

“但是仔细想想,翔50岁的时候,还在漫画咖啡馆当前台,你不觉得厌烦吗?不对,也许在那之前就已经被解雇了!”

“那样的话,再找别的工作不就可以了吗?”

“到时候,就只剩下体力活儿了。到了50岁估计连洋镐都抡不起来了。相比之下,还是学做羽子板更好。坐着就能干,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成名人。”

“但是我对羽子板真的一点也不感兴趣!”

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急躁。

“要考虑将来的事情、要掌握一门技术之类的,阿珠你变得跟我母亲完全一样了!”

这是两个人之间的第一次争吵。在一起生活已经4个月了,两个人就像两只小狗在厮混一般过日子。打工赚来的钱,除去公寓的租金足够吃喝用的了。两个人甚至时常还会去附近的酒馆或者家庭餐馆改善伙食。

“除了这些你还要求什么?”

翔所说的,珠绪也并非不理解。

“但是,我们不会总是20岁和22岁呀!”

这种说法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变成了大婶,可是珠绪不得不说。

“你也不必马上决定,只是稍微考虑一下就可以了。稍微考虑考虑就行。”

“知道了!”

翔突然一下子扭过脸去。

“这种事我明白。老是不停地在那儿唠叨个没完,挺让人生气的。”

“我也没唠叨个没完呀?!”

“唠叨了!要考虑将来的事,这个我都明白!我已经知道了,所以很烦!就是这样!”

“我们毕竟是要结婚的嘛!要结婚,就得考虑得长远一些。但是现在,根本没法预见将来的一切,我觉得能不能结婚还不一定呢!”

“那阿珠你是不想结婚喽?!”

“我想呀!那是肯定的,绝对想结呀!”

为了不把翔惹怒,珠绪在瞬间考虑谈话要不要到此为止。但最终她还是决定要继续说下去。也许还是受到今天和水谷谈话的影响了吧。

“没有真正得到父母的认可,只是把户籍迁到一起,根本没有结婚的感觉。那根本就不是结婚。所以……”

至此,珠绪想要表达的意思终于清晰地总结成型。

“我想穿婚纱。”

“婚纱?”

“是的!只是去政府机关把户籍手续办了,平时过得很潇洒的艺人能接受,但是我不愿意。我想穿着婚纱,在大家的掌声中向前走去。”

“阿珠穿婚纱的样子啊……”

翔露出微笑,表情一下子放松下来。

“肯定挺可爱的!我也想看看!”

“是吧!”

“不过租婚纱照相不也行吗?前一阵子电视上也演过。有那种直接穿着婚纱照相的套餐服务。”

“翔!”

珠绪不禁大声喊出来。

“我说的不是那么回事!你要看清楚本质,本质!明白吗?我不想假装成穿婚纱的样子!而是想在大家的掌声里走过教堂中央的那条通道。那时候挽着手送我的到底会是现在的继父还是亲生父亲我也不知道,总之,我想走过那条通道。我希望翔的父母到时候就坐在前排的坐席上。这才是我的理想。”

“我也说过很多次了。我父母不光是爱慕虚荣,想法还很奇怪。我都做好心理准备这辈子都不再来往了,所以你不用在意!”

“混蛋!怎么能不跟自己的父母来往呢!”

珠绪心想,糟了!下意识地连“混蛋”这样的词都说出口了。没办法,因为这种事在珠绪生长的冲绳是绝对不允许的。现在还活着的父母就像是祖辈的灵魂一样被敬重。自己现在之所以能够在这里,完全是祖辈和父母的恩德。这是每次扫墓时都会听到的教诲。

“父母不在也就没办法了。可是像你这样无视父母的存在,婚姻不可能幸福。我可不希望离婚,那样孩子就太可怜了。我父母就离了婚,我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遭遇这一切。我们岛上有很多人离过婚,经常是孩子还没出世就离婚了,然后挺着大肚子坐着升降箱回来了。我可不希望那样。你也不必马上就决定。话这样说可能不大好听,但我们两个至少有一个人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就好,给你母亲一点颜色看看。”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喂!别去开!”

珠绪夸张地耸肩缩背,转过头去。

“这个公寓里严禁吵嚷,肯定是隔壁房间的大学生。别出声!”

来啦!请稍等。珠绪却一边大声回答,一边向门口走去。打开门的同时,珠绪喊出声来:

“亮太!”

一个年轻男子就站在门口。站在那儿的正是弟弟亮太,珠绪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长发配耳环的打扮。

“你怎么会在这!”

“呵呵,好久不见!”

“什么好久不见!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你不应该在冲绳吗?”

“所以说是从冲绳来的呀!”

“什么时候?”

“现在!”

“坐什么?”

“坐飞机。”

“笨蛋,又不是跟你在这儿说相声!先上来吧!”

“好的,那就打扰了。”

亮太只穿着一件T恤,外面没有披外套,肩上背着一个不大的运动背包,一看就知道是刚刚从南方过来的。

“晚上好!”

含混不清的发音里是年轻男子独有的羞涩。亮太穿过狭小的厨房,坐到六叠大小的地毯上。翔手里拿着啤酒罐,微微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到的弟弟亮太。”

“晚上好!初次见面!”

亮太仿佛从附近过来串门一般。

“这位是福原翔,你应该听妈妈说了吧!”

“妈妈给我看了照片,还是真人更帅气。难以相信,你是我姐姐的男朋友!”

翔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当面评价。不过,倒没有产生厌恶感,反而充分感受到冲绳青年的那种热情。

“喝啤酒吗?”

珠绪刚要把啤酒罐递过去,又迅速地收了回来。

“不行!你还没成年呢!”

“就一点没事!没事!”

“不行!真喝了的话,妈妈知道了会生气的!”

珠绪命令亮太自己到冰箱里去拿乌龙茶过来喝。

“可以把冰箱里的冰激凌也吃了。不过别吃抹茶的!那个是我要吃的。”

“知道啦!”

亮太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乌龙茶,便津津有味地吃起冰激凌。这时候珠绪开始发问。

“你之前不是要在那霸的一家公司工作吗?”

“那公司倒闭了!”

“啊!瞎说呢吧!”

“我没骗你!就在毕业典礼之前。倒闭的消息还上了报纸呢!毕竟是家相当大的糕点生产商嘛。”

“那儿的点心不是还在机场销售吗?”

“没什么特别热销的商品,经营好像很困难。要是能生产出来像紫薯挞那种大热产品就好了。聘用新毕业的高中生也只是个幌子,其实是想要遮掩破产危机。今年毕业的高中生可就惨了。报纸、电视都大肆报道了。电视台的人还想匿名采访我呢,被我给拒绝了。”

“这种事还拿来炫耀!下一份工作已经找到了?”

“现在那霸没什么就业机会。”

亮太叼着冰激凌的勺子,伤心地摇了摇头。

“学校的老师也很用心地帮忙找了很多地方。但是冲绳现在经济不景气,真的没什么工作。这才想着要不然就来东京看看,总会有办法的。”

“说什么呢!东京也不景气,百年一遇的大萧条!你来这边打算干什么呢?以后要住到收容所吗?来东京不一定就能够解决问题。”

“但是东京毕竟是东京嘛。”

亮太反驳道。

“东京打工的机会肯定还是有很多的,时薪也要高出很多。”

“你的想法太天真了。事实完全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可是姐姐你来东京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说的吗?在东京即便是找不到工作也还能打工的。我就一个人,肯定能活下去的。”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在朋友的劝说下过来的,因为她说我既会记账,又擅长计算机操作,肯定能找到不错的单位打工,所以我才来。像你这样,这叫离家出走!”

此时,珠绪似乎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这不会真是离家出走吧?!妈妈知道你来这里吧?”

“知道呀!”

亮太突然有些不高兴了。那副样子完全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亮太是母亲再婚后生的弟弟,与珠绪同母异父,但是从小一直是珠绪在照顾,亮太也很喜欢这个姐姐。他和下面的弟弟一起,小时候经常跟在珠绪屁股后面。

“我给妈妈发了信息,说去姐姐那儿了。”

“笨蛋,那不就是离家出走吗!”

珠绪马上拿出电话给母亲打过去。这时一瞅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9点半了。正是母亲经营的那家店最忙碌的时候。

“他还是去你那儿啦!”

母亲的声音里面夹杂着人们的嘈杂声和三弦琴的声音。偶尔还会有人起头,大家一起唱起歌来。

“算了!让他在那儿玩儿上一个礼拜左右就回来!”

“虽然这么说,但是我这里太小了,没法让他待上一个礼拜呀!”“那样的话,就让他去裕亚君那儿。”

裕亚是父亲再婚后生下的弟弟,和亮太同岁。

“那家人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让他上了偏差值只有35左右的东京的大学?”

珠绪回想起裕亚那双与自己很相像的大眼睛。母亲称呼他“裕亚君”或者“裕君”,带上“君”字,而珠绪就直呼其名。虽然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但他始终是和珠绪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啊,裕来东京上大学了?”

“你不知道吗?”

“嗯,发来的信息里连准备考试的事情都没提。”

“那是!偏差值只有35的大学,不好意思说出口吧!昌子也发牢骚说,明明不喜欢学习,还非得去东京。好像是磨了很长时间。”

昌子是裕亚的母亲。对于母亲洋子而言,昌子是前夫的第二任妻子。一般这种关系,大家都会避免碰面。但是在那个狭小的岛上见面是不可避免的。孩子都上同一个年级,作为同学的母亲,不得不慢慢密切接触起来。幸好昌子也是个性格直爽的女人,很快就和洋子熟络起来。但是关于裕亚升学这件事,洋子的态度很尖锐。

“裕君在今年的毕业生中算得上是一个问题少年了。让孩子去那霸上高中,父母必须得好好教育才行。跟当地的孩子不同,这边的孩子都是自己住公寓,很快就跟同学成天地泡在一块儿,抽烟、喝酒、交女朋友,想干什么干什么。昌子也说过,裕君这样下去够呛了!甚至已经做好让他退学的心理准备了。”

“是呀。裕那家伙,那会儿经常给我发信息,说是交女朋友了。”

“对对!昌子说,就是那个女孩要去东京上大学,他才说什么也想去的。这时候,父亲要是严厉点就好了。但是那个男人,肯定不行。”

那个男人就是洋子的前夫——珠绪的父亲。

“不过,下定决心,还真能够考上。”

“那可是偏差值只有35的学校!学生都招不满。通过补录,4月份的入学考试才上的。”

不管怎样,洋子还是为只有对方的儿子上了大学而感到遗憾。

“又没那么有钱,他自己也不喜欢学习,为什么要让他去呢?偏差值才35的学校呀。”

35这个数字被重复了很多次。

“妈妈,那所大学叫什么名字?”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那所学校的名字。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说是在相模原的一所学校。”

“相模原的话,已经到神奈川了!那可不是东京呀!”

“具体在哪儿都无所谓啦!总之离东京很近呗,那就是东京啦!”这是很有冲绳人特色的思维方式。

“总之,让亮太在东京玩儿上一周左右就回来,回到岛上我再想办法。让他在店里帮帮忙也行!”

“可是,妈妈,我这个公寓真的很小,住不下3个人呀!”

“所以,回头就让他住到裕亚君那儿去。不都在东京嘛。”

“那倒是,不过……”

“呀!这是跟东京打了多长时间电话了!就这样,挂啦!”

母亲慌忙挂断了电话。珠绪耳边响起令人不快的哔哔声,母亲总是自顾自地说完自己想说的就突然挂掉电话。今天依然如此,不过珠绪还是感到了些许温存。回头望去,只见亮太和翔已经在一起喝起了啤酒。

“你还没成年呢!干什么呢!”

“是姐夫劝我,说喝吧喝吧。”

“姐夫……”

“不就是嘛。姐姐的男朋友,结了婚的话,不就是姐夫吗?”

“真讨厌……”

珠绪瞬间有些惊慌失措。之前虽然一直在说结婚的事情,但一点也没有实感。弟弟的这句话突然增加了某种意味。

“姐姐,你就让我待一段时间吧。姐姐要跟姐夫那个的时候,我就去外面找个地方住。拜托了!好嘛?拜托了!”

“臭小子!臭小子!臭小子!”

珠绪轻轻地拍了几下亮太的脑袋。

“别说那些多余的,我们很少做。小孩子别想那么多。”

这倒是事实。翔上早班时,晚上两个人一起打打游戏、看看电视就到深夜了,基本上会直接睡觉。翔跟最近的年轻男子一样,那方面的欲望很淡。有时候珠绪甚至会感到不够满足,又不好勉强翔。

在翔之前,珠绪和其他几个男人交往过,感觉那时候似乎很“贪婪”,甚至于觉得不做就是损失一样,相互迷恋着对方的身体。无所谓真心、真爱,做这种事就像是及时行乐的一场游戏。

但是和翔在一起完全不同。睡觉时两个人手牵着手,相互说一些温存的话,这样似乎才是真正地被爱。这种事情又不能跟弟弟说,所以才会更加难为情,也会更生气。

“你呀!以前就是由着性子来。真是的!离家出走来到东京,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说了好几次了,我不是离家出走!我原本找到工作了,结果泡汤了!现在是一个很可怜的年轻人好吧!我是想要安慰安慰我受伤的小心灵才来到东京的。”

“就是嘛。你这么责怪亮太君,他也太可怜了。”

翔说着,又往亮太的杯子里倒了些啤酒。

“在这待上两三天也没事。我有时候不是上晚班嘛。”

“你真是个好人。”

亮太似乎早已醉了,言语动作都像是演戏一样,手里拿着杯子,呆呆地注视着翔。

“既温柔,又帅气。做姐姐的男朋友真是可惜了。”

“臭小子!”

珠绪生气地大声喊道。

[1].一种长方形带柄的板,一般在新年玩球类游戏时所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