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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道录》卷之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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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道录卷之二十九

君臣之礼

《史记》:韩信始归汉,因数与丞相萧何语,何奇之,为言之,王以为大将。至是欲召拜之。何曰:王素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信,择良曰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耳。汉王许之。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至拜受命,乃韩信也。一军皆惊。

录曰:高祖不修文学,而性明达,类如此。夫以溺冠毁儒轻士善马,不知其几。向使薄萧何之说,甘儿戏之事,则人人未叉改观,诸将未叉皆服,而王亦未以为得信。晚也,孰与争天下哉。此将将之衍,只在於一时转移之问,虽未纯乎三代之礼,母亦当时之所罕也。录之。

汉王既为天子,乃悉去秦苛仪,法为简易,群臣饮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帝益厌之。叔孙通进说曰: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愿徵鲁诸生与臣弟子共起朝仪。帝曰:得无难乎。通曰:五帝异乐,三王不同礼,二者因时世人情为之节文者也。臣愿釆古礼,与秦仪杂就之。帝曰:可试为之,令易知,度吾所能行为之。鲁有两生不肯行,曰: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伤者未起,又欲起礼乐。礼乐所由起,积德百年而後可兴也。吾不忍为公所为,公往矣。叔孙笑曰:鄙儒不知时变。遂与所徵三十人西。及上左右为学者,与其子弟百余人为绵蕞野外习之。

录曰:愚观秦灭汉兴之际,乃有鲁之两生,孰谓凤翘麟角不见於秉礼之国乎。夫儒者之标准,莫先於周、孔。孔子曰:如有王者,叉世而後仁。成周一代礼乐待周公而始定,固所谓积德百年而後兴者也。蚓炎汉之典,不阶尺土与肇基王迹者全殊,溺冠慢儒与积功累化者迥别,宽仁大度有矣,沦肌浃髓则未也;除残去暴有矣,燕及皇天则未也。虽以文帝为之子,无惑乎其不遑;世祖为之孙,乌在乎其有具。汉家之礼乐,两生已付之浩叹矣。论者徒以贾生之请太息於绦灌,而文学之议不逮於鲁邸,殊不知所招者,非公孙弘则倪宽、主父偃,非公孙卿则壶遂、司马迁。设以数公副二帝之选,创一代之制,亦不过叔孙之滥觞耳,安能建礼乐之本乎。然则两生者非但鲁之表表,其汉之麟凤不可再见者欤。

长乐宫成,诸侯群臣朝用叔孙新仪,平明谒者治礼,引以次入,殿廷陈车骑戍卒卫官,设兵张旗志,功臣列侯以次陈西方束向,文官丞相以下陈束方西向,广行设九宾胪句传。於是皇帝辈出房,百官执戟传警,引诸侯王以下至吏六百石,以次奉贺。自诸侯王以下,莫不震恐肃敬,至礼毕,尽伏复。置法酒侍坐,殿上皆伏抑,首以尊卑,次起上寿觞九,行谒者言罢,酒御史执法,举不如仪者辄引去。尽朝置酒,无敢谁譁失礼者。高帝喜曰:吾乃今曰知为皇帝之尊也。

录曰:帝纵观秦皇帝曰:大丈夫当如是。称善叔孙通曰:吾今曰乃知皇帝之贵。观其气象,则便,无放勳重华之底至,亦岂如皇王需哉之齐信者乎。

高后八年九月己酉,丞相臣平、太尉臣勃、大将军臣武、御史大夫臣仓、宗正臣郢、朱虚侯臣章、束牟侯臣兴、居典客臣揭再拜,言:子弘等皆非孝惠皇帝子,不当奉宗庙。臣谨请阴安侯顷正后琅琊王列侯吏二千石议。大王,高皇帝子,宜为嗣。愿大王即天子位。代王曰:奉高帝宗庙,重事也。寡人不佞,不足以称,愿请楚王计宜者。寡人勿敢当。群臣皆伏,固请。代王西乡让者三,南向让者再。丞相平等皆曰:臣伏计之,大王奉高祖宗庙最宜称。虽天下诸侯万民皆以为宜。臣等为宗庙社稷计,不敢忽,愿大王幸听臣等,诸奉天子玺符。再拜上。代王曰:宗室将相王列侯以为其宜寡人,寡人不敢辞。遂即天子位。

录曰:愚观迎代之礼,而知大汉之气象,犹为可观乎。夫迎帝者勃也,让帝者文也,故知君之不可以强也。居中者弘也,居外者代也,故知子之不可以徒也。即夕入未央官,还坐前殿,故知始之不可以不正也。奉高帝宗庙,诸侯万民皆以为宜,故知统之不可以不大也。此春秋之义也。至霍光之时,遣宗正,迎曾孙就斋宗正府,明曰入未央官,封为武阳侯,後即帝位,则虽有束向之让三,南向之让再,将安施乎。此其文愈多而礼愈窒,气象尤不伴矣。

帝既即位,值绦侯朝罢趋出,上礼之恭,常目送之。郎中安陵袁盎谏曰:诸吕悖逆,大臣相与共诛之。是时丞相为太尉,本兵柄,适会其成功。今丞相如有骄主色,陛下谦让,臣主失礼,窃为陛下弗取也。後朝,上益庄,丞相益畏。

录曰:此贤君又恭俭礼下,与霍光验乘而宣帝苦刺在背者异矣。惜其臣袁盎不能充广允恭克让之旨,反以骄主为言。俾其君真有尧舜之资,而未胜韩彭之俗,终不免於逮系戮辱,未叉不自袁盎之言启之也。嗟夫,以帝之至诚驭下,勃之重厚久闻,始之庄敬如此,终之自残如彼,尚何後世君臣欲其终始无负,不亦远乎。

上闻河南守昊公治平为天下第一,召以为廷尉。昊公荐洛阳人贾谊,帝召以为博士。是时,贾生年二十余,帝爱其辞博,一岁中超迁至大中大夫。贾生请改正朔,易服色,定官名,兴礼乐,以立汉制,更秦法。帝谦让未遑也。

录曰:小畜之卦也,以乾之刚健而为柔巽所畜,圣人系之。辞曰:密云不雨,自我西郊。夫阴阳和而後雨泽降,犹上下交而後事功成也。以帝操制作之柄而安於谦让未遑,生秉有为之资而惑於年少生事,岂非天未欲平治天下欤。然君子以懿文德者,盖道德经纶之业,非一朝一夕之故。孔子不云乎:不息无位,息所以立。不息莫己知,求为可知也。苟生安於此义,益务沉晦潜韬之行,以期於厚积远施,则岂无大畜。尚贤之君以武去帝,殆不多也。奈何以二十方余之年多为痛哭自伤之状,怀沙鹏乌之赋,无乃太促乎。此生之所短,非人之所疾也。

谊《治安策》曰:人主之尊如堂,群臣如陛,众庶如地,故陛九级上,廉远地,则堂高;陛无级,廉近地,则堂卑。高者难攀,卑者易陵,理势然也。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内有公卿、士大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後有官师小吏,延及庶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谚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谕也。鼠近於器,尚惮不投,昆於贵臣之近主乎。臣闻之,履虽鲜不加於枕,冠虽敝不以直履。夫已尝在贵宠之位,天子改容而礼貌之矣,使民尝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过,废之可也,退之可也,赐之死可也,灭之可也。若夫束缚之,击牒之,输之司寇,编之徒官,小吏誉骂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庶众见也。夫卑贱者习知尊贵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非所以尊尊贵贵之化也。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不曰不廉,曰笕篡不饰;坐污秽淫乱,男女无别者,不曰污秽,曰帷薄不修;坐罢软不胜任者,不曰罢软,曰下官不职。上设廉耻礼义以遇其臣,而臣不以节行报其上者,则非人类也。故化成俗定,为人臣者皆顾行而忘利,守节而伏义,可以托不御之权,可以寄六尺之孤。此厉廉耿、行礼义之所致也。此之不为而顾彼之久行。故曰:可为长太息者,此也。谊以绦侯前逮系狱,卒无事实,故以此讥上,上深纳其言,养臣下有节,是後大臣有罪皆不受刑。

录曰:谊之言至是有验,帝亦深纳之矣。盍不曰:吴公治行,天下第一欤。苟以前之所陈,责之吴公,不效,则罪其所举,汉廷之礼未铃若是之草创也。时去古未远,周礼之作用铃有能迷之者。厥後正朔或更,服色差辫,而官名礼乐不可复见於後世,岂非千古之至恨,而绦灌不可追之大罪欢。

甲屠嘉为相时,邓通方爱,赏赐累钜万,宠幸无与比。嘉尝入朝,邓通居上旁,有息慢之礼,嘉奏曰:陛下爱幸群臣,则富贵之。至於朝廷之礼,不可以不肃。罢朝,嘉坐府中,为檄召通诣丞相府,不来且斩。通一恐,言上,上曰:汝第往。通诣丞相府,免冠徒跌,顿首谢,嘉坐自如,弗为礼,责曰:夫朝廷者,高帝之朝廷也。通,小臣,戏殿上,大不敬,当斩。吏合行斩之。通顿首出血不解。上度丞相已困通,使使持节召通,而谢丞相曰:此吾弄臣,君释之。通既至,为上泣曰:丞相几杀臣。

录曰:愚观申屠嘉之事,而叹汉廷之礼,犹可言也。夫弄臣者,人主权宠之所归也。请托出於其门,关节在於其口,大臣苟有不振,望风俯首者多矣。蚓於蹶张之夫,非咸有一德之辅而能正朝廷之礼,遏不臣之心,帝岂终於未遑者哉。至董贤冒三公之位,绝炎统之传,上下为之甘心,安能持节召乎。此时学校虽兴,辟雍虽作,不可与言礼矣。

武帝时,大将军青贵幸,有时侍中,上踞厕而视之。丞相弘燕见上,或时不冠,至如汲黯。见上,不冠不见也。上尝坐武帐中,黯前奏事,上不冠,望见黯,避帷中,使人可其奏。其见敬礼如此。

录曰:此可见帝之良心,即所谓不学而知,不虑而能者,非有所勉强安排也。推此心而充之,可以事上帝矣。惜乎,不能几事致曲而弘之,忌汤之嫉,帝之心随丧矣。此汉唐以下之通息,所谓允恭克让者安得不寥寥无闻也欤。

元朔五年,诏曰:盖闻导民以礼,风之以乐。今礼坏乐崩,朕甚悯焉。其令礼官观乐兴礼,以为天下先。於是丞相弘等奏请为博士官,置弟子五十人,复其身太常,择民年十八以上,仪状端正者补博士弟子,诣太常受业,能通一艺以上,补文学掌故。即有秀才异等,辄以名闻。上从之。自此公卿、大夫、吏彬彬,多文学之士矣。

录曰:武帝之初,尝举赵绾、王臧矣,以太后不悦儒衍而罢也。又尝招选天下文学才智之士矣,以相如辞赋车朔诙谐而止也。至是欲导民

以礼,为天下先,此正申公力行之时也。弘奈何复置博士弟子,文学掌故,虽多,亦奚以为乎。使当是时贾谊尚存,以其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乡道之言道之,则铃有不几之建,非但太初之制作而已。惜乎,长沙不返,曲学斯兴,徒使公孙卿壶遂之徒得行其议,而造端托始之论,顾为长说也。嗟夫。

《礼书》曰:武帝即位,招致儒术之士,令共定仪,十余年不就。或言古者太平,万民和喜,瑞应辩至,乃釆风俗,定制作,上闻之制诏。御史曰:盖受命而王,各有所由兴,殊路而同归。谓因民而作,追俗为制也。议者咸称太古百姓何望,汉亦一家之事,典法不传,如子孙何。化隆者闳博,治浅者褊狭,可不勉与。乃以太初之元改正朔,易服色,封太山,定宗庙、百官之仪,以为典常,垂之於後。

录曰:愚观武帝之世,儒衍之言,何其谬哉。汉兴至是已及百年,黎民醇厚,几至刑措。虽两生复起,可与有为之时也,尚何人各为说耶。是时徐乐、倪宽亦可谓知言矣。乐之言曰:贤主独观万化之原。宽之言曰:天子建中和之极,兼总条贯金声而王振之。帝惟多慾之故,以是咨起不就,历十余年。而夏时之正,秦俗之缪翻然改革,亦可见雄村大略,其与纷纷制作不可同年语也。

宣帝时,谏大夫王吉上疏曰:陛下惟思世务,将兴太平,诏书每下,民欣然,若更生。臣伏思之,可谓至恩,未可谓本务也。欲治之主不世出,公卿幸得遭遇其时,言听谏从,然未有建万世之长策、举明主於三代之隆者也,其务在於斯会薄书断狱听讼而已。此非太平之基也。臣闻安上治民,莫善於礼。故王者未治礼之时,引先王礼宜於今者而用之。愿陛下述旧礼,明王制,欧一世之民,跻之仁寿之域,则俗何以不若成康,寿何以不若高宗。上以其言为迂阔,吉遂谢病归。

录曰:以吉之疏终焉者,天下将治,则礼乐为实用;天下将衰,则礼乐为虚文。以帝之褒王成,赏黄霸,综劾名实,何有於还旧礼明王制哉。而顾谢之曰:迂。至成帝之时,乃建虽辟,设庠序,陈揖让衣冠,则何益哉○以是知曰不暇给,规模宏远者,愿治之本体;而礼文骚屑,元气不存者,渐衰之末务。

《纲目》:建武五年初,起太学。帝还,视之稽式,古典修明,礼乐焕然,文物可观也。

录曰:平帝元始四年,尝起辟雍矣。不录。此何以录。光武有志於兴复古礼,内建学校,外徵处士,皆西京未暇为者。且于干戈倥惚之际,寇盗纵横之时,则固可嘉矣。抑帝少与严光同学,及物色而至,爻非常人,人亦敬信服之,何不以教太学乎。一君一师,媲美同德,宜无不可留矣。而乃拜为练议,吾不知一代师表何若人欤。以愚视之,盖无有出於光之右者矣。

肃宗章和元年正月,召曹褒诣嘉德门,令持班固所上叔孙通汉仪十二篇劫褒曰:此制散略,多不合经。今宜依礼条正,使可施行於南宫束观,尽心集作,褒既受命,乃次序礼事,依准旧典,杂以五经谶记之文,撰次天子至於庶人冠婚吉凶终始制度,以为百五十奏上。和帝即位,褒乃为作章句。帝遂以新礼一篇冠。

录曰:汉叔孙之制礼,君子不能无遗憾也。褒复慕之,昼夜研精,寝则怀笔札,行则习文书。及其措之制作,又杂以五经谶记之文。然则非叔孙之文,乃时王之制也。夫礼之大原,出于天,具于人心,圣人一言蔽之曰:毋不敬。褒既沉吟专思,当其念至,亡心所之适,其毋不敬乎,俨若思乎,安定词乎。谶乎谶乎,不可以为典矣。

《唐书□礼乐志》曰:由三代而上,治出于一,而礼乐达于天下;三代而下,治出于二,而礼乐为虚名。古者宫室车舆以为居,衣裳冕弁以为服,尊爵俎豆以为器,金石丝竹以为乐,以适郊庙,以临朝廷,以事神而治民。其岁时聚会以为朝觐聘问,欢欣交接以为乡射食飨,合众兴事以为师田学校,下至里问田亩,吉凶一反乐,凡民之事,莫不出於礼。由之以教其民为孝、慈、友、弟、忠、信、仁、义者,常不出於居处、动作、衣服、饮食之问。盖其朝夕从事者,无非此也。此所谓治出于一,而礼乐达于天下,使天下#1安,习而行之,不知所以迁善远罪而成俗也。及三代己亡,遭秦变古,後之有天下者,自天子百官、名号位序、国家制度、宫车服器一切用秦。其问虽有欲治之主思所改作,不能超然远复三代之上,而牵其时俗稍即以损益,大抵安於苟简而已。其朝夕从事,则以簿书、狱讼、兵食为急,曰:此为政也,所以治民。至於三代礼乐,具其名物而藏於有司,时出而用之郊庙朝廷,曰:此为礼也,所以教民。此所谓治出於二而礼乐为虚名。

录曰:愚观欧阳子之论,万古之至言也。夫先王制礼,以其所躬行实践措之,以辨上下,定民志,又以其会极归极发之,以事天地,和万民;

本於身心性情之问,以立节文体用之,则安得不出子一而何有於不达也。自秦以下,无天德以为之本,王道以为之用,其於节文,遗则罔知,攸措甚者登降之,不知尊卑之无序;其愈趋者,君臣、父子、兄弟、夫妇之问惭德多矣。又安能建中和之极,而使礼乐刑政不出於二哉。此古今判泱之原,礼乐盛衰之始,为人上者不可以不察也。

《通监》:贞观元年春正月,上宴,群臣奏,奏王破陈乐。太宗曰:朕昔委专征民问,遂有此曲。虽非文德之雍容,然功业所由,不敢忘也。封德彝曰:陛下以神武平海内,文德岂足比乎。上曰:戡乱以武,守成以文。文武之用,各随其时。卿谓文不及武,斯言过矣。

录曰:夫子尝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夫以武之应天顺人,又得周公制礼作乐,尚有未尽善之叹。帝虽能除隋之乱,尚多惭德,改治之美,仅可小康。封德彝从而馅谈,至于礼乐不及政刑,武功优於文德,是何心欤。德彝失言,折而贻笑於千古之下矣。

六年秋七月,宴近臣於丹宵殿,长孙无忌曰:王珪、魏徵,昔之仇俳,不谓今曰得同此宴。太宗曰:徵、珪尽心所事,故我用之。然徵每谏不从,我与之言辄不应,何也。徵对曰:臣以事为不可,故谏。若陛下不从而臣应之,则事遂施行,故不敢应。上曰:应而复谏,何伤。对曰:昔舜戒群臣,尔无面从,退有後言。臣心知其非而口应陛下,乃面从也,岂稷契事舜之意耶。上大笑曰:人言魏徵举止疏慢,我视之更觉妩媚,正为此耳。徵起拜谢曰:陛下开臣使言,故臣得尽其愚。若陛下拒而不受,臣何敢数犯颜色乎。

录曰:愚读《易》之《中孚》,而观王魏之出处,未尝不喟然叹也。夫隐非负荷之器,而徵珪事之,所谓翰音登于天,何可长也。一曰一幡然改图,明以投明,断以资断,所谓鹤呜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糜之,安得不尽心所事乎。向使不遇英主,不过俘虏之贱而已,所谓得敌,或鼓或罢,或泣或歌,徵盖不能不恣其妩媚也,岂非君子之幸乎哉。

七年春正月,宴玄武门,奏七德九功舞,本名秦王破陈乐,更名曰七德舞是也。太常卿萧璃以为形容未尽,请并写刘武周、薛仁杲、窦建德、王世充擒获之状,太宗曰:彼皆一时英雄,朝臣或尝北面事之,使睹其故主,能不伤乎。璃谢不及。时魏徵欲上偃武修文,故每侍宴,见七德舞,辄倪首不视;见九功舞,则谛观之。

录曰:孟子曰: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曰:不若与人。与少乐乐,与众乐乐,孰乐。曰:不若与众。太宗庶几与人与众者矣。徵不推明其意,而辄倪首不观。○乎,孟子之导,齐王者欤。

十二年,帝还宫,宴五品以上於束宫。上曰:贞观之前,从朕经营天下,玄龄之功也。贞观以来,绳愆纠缪,魏徵之功也。皆赐之佩刀。又曰:朕政事何如往年。徵曰:往以未治为忧,故德义曰新。今以既治为安,故不逮。贞观之初,恐人不谏,常导之使言,悦而从之。今则不然,虽勉从之,犹有难色,所以异也。上曰:可得闻欤。□曰:陛下昔欲杀元律师,孙伏伽以为法不当死,陛下赐以兰陵公主园。或曰:太厚。曰:朕即位以来,未有谏者,故赏之。此导之使言也。司户柳雄妄诉,陛下欲诛之,纳戴胄之谏而止,是悦而从之也。近皇甫德零谏修洛阳宫,陛下志之,虽以臣言而罢,勉从之也。上曰:非公不能及此,人苦不自知耳。

录曰:观易之吉凶消长,可以知谏详之进退得失也。汉屈群策,高祖以大度临之,其所用於汉者,即其所弃於楚者也。《易》曰:束邻之杀牛,不如西邻之抡祀,实受其福。其汉祖之谓乎。唐惩隋乱,大宗以重赏缴之,其尽忠於唐者,即其谈按於隋者也。《易》曰:不遇其祖,遇其妣;不父其君,遇其臣。其太宗之谓乎。然重赐之问,不可以继,惟以至公处之,无我临之,庶几无始勤终怠之弊矣。抑太宗之世,君臣宴会,不以盘乐怠傲自安,惟以用练修文相厉,可谓能知自强者矣。此贞观之治,所以焕然可观也。录之。

玄宗开元十七年八月癸亥,上以生日宴百官於花萼楼下。左丞相源乾曜、右丞相张说帅百官上表,请以每岁八月五曰为中秋节,布於天下,咸令宴乐。

录曰:以生曰陪劝劳者,人子爱慕之情也;因生曰致颂涛者,臣子忠爱之愿也。唐之此礼未为过举,但说与乾曜未尝发於本心之诚,特因上之宴赐,故效此以容悦耳,非若天宝祝君之恳至也。及明年二月,复令百官选胜行乐,又近於流连荒亡者矣。当今礼以义起,尊为万寿圣节,而特罢选胜行乐,得其中矣。

肃宗即位灵武,文武官不满三十人,披草莱立朝廷,制度草创,武人骄悍,大将管崇嗣在朝堂,背阙而坐,言笑自若。监察御史李勉奏弹之,击於有司,上将原之,叹曰:吾有李勉,朝廷始尊。

录曰:目金镒之後,唐之宗社板荡矣。勉以宗尚文圣,勉为气象,当与人殊。其尊朝廷,特智时月言之问,非有范围周旋之可使。帝因是而知承运之不可苟,几微之不可忽,加勉以大任,时举而抨弹之,奋其乾断以折武夫悍将之气,不使褊裨得凌主帅,节度废立得由军士,异曰藩镇之祸不知是也。徒务姑息为恩,不知渐不可长独,一李勉如唐室何。故观上之特原,而知唐之不振矣。惜哉。

《旧唐书》:德宗尊郭子仪为不师,号尚父,诏曰:天地以四时成物,元首以股肱作辅,合兵之任,鼎定相承,上以调三光,下以蒙五岳,允董庶钻,镇抚四夷,体元和之气,根贞一之德,功至大而不伐,身处高而更安,尚父比吕望之名,为师增周公之位,具官汾阳郡王,天降人杰,生知王佐,训师如子,料敌若神,扶翼肃宗,载造区夏,於国有难,劳其戡定,於边有寇,藉其驱除,安社稷何有於绦侯,定羌戎无瑜於充国,绦台绥四散之众,泾阳降十万之虏。勳高今古,名聋夷狄,忠贞悬於日月,宠遇冠於人臣。尊其元老,加以崇号。

录曰:夫有谦光之德,而後有至显之号。尚父者,周所以尊太公也。由汉历唐,惟子仪当之而无愧。若王行瑜、刘守光逆虏之魁耳钱锣,虽有保障吴越之功,加于一方则可,加于天下则未也。

《纲目》:肃宗宝应元年秋七月,郭子仪入朝,以程元振忌,遂留京师。代宗大历二年二月,郭子仪入朝,囚子郭暧待罪。十二月,郭子仪入朝,以鱼朝恩素恶子仪,发其父塚,不较Q四年春正月,郭子仪入朝,以元载告鱼朝恩谋,不利不听。九年春二月,郭子仪入朝,增朔方卒。十年春,郭子仪入朝,奏除州县官一人,不报。十三年冬十二月,郭子仪入朝。至是凡七,书法曰:此子仪所以为纯臣也,光弼愧之多矣。

录曰: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问,夫子书朝子王所者二,如京师者一。而肃代二十余年之问,朱子书子仪入朝几七,且目不绝书,人不绝谈,莫非让德之美,反己之实。此所以功盖天下而主不疑,位极人臣而众不嫉者欤。《易》曰:劳谦君子,有终,吉。夫子系之曰:劳而不伐,有功而不德,厚之至也。语以其功下人者也。德言盛,礼言恭。谦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其令公之谓夫。

弘道录卷之二十九竟

#1『下』原缺,据文义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