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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14正统王朝》英雄志14正统王朝(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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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卢云胸口挨了一剑,虽经伍定远点穴止血,但伤口过深,鲜血仍是不绝流出。卢云望着黑沉沉的通道,心中盘来转去的便是秦仲海与灵智方丈的那几句话,心烦意乱之下,对这个“潜龙”直有种说不出的恐惧。他勉力直起了身子,想道:“怒苍中人多是光明磊落之辈,便不提仲海,看青衣掌门人品俊雅,陆爷泱泱大度,谁不是铁峥峥的好汉?可这‘潜龙’行事如此阴毒,实在有愧英雄美名……”

  自朝廷与怒仓开战以来,卢云始终仅守分际,不曾偏向任何一方,直到与潜龙交手,方才第一次对怒苍英雄生出恶感。他背靠石墙,神疲力乏,心智却是不失,反复想道:“这潜龙军师不是好端端地关在牢笼里么?怎会忽然放出来了?难道……难道仲海把他救出来了?可天绝大师又去哪儿了?”

  达摩院里情势着实诡异,卢云一时也是猜之不透。秦仲海的用心不难明白,不过是要营救军师出山而已。可天绝僧的意图却好生模糊,着实让人不解。再看那“潜龙”也是谜也似的人物,现下自己给人刺了一剑,却连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摸不清楚,真可算是灰头土脸已极。

  山脚下朝廷官兵与怒苍大军对峙,形势一触即发,倘若有人从中挑拨,一场大战恐怕难免了。

  卢云深深吐纳几口,侧头望向右侧甬道,忖道:“仲海……现今之计只有找到仲海……凭我与他的交情,定能劝他一劝……”

  卢云越想越怕,历朝历代的反贼虽多,却只两个下场。要不杀人百万,南面称王,要不杯酒释兵权,落个饮鸩自尽的下场。卢云熟读史书,自不愿好友沦落到这个境地。他满脑子昏昏沉沈,却仍执意起身,心里一个顽固念头,便是要找到秦仲海。

  卢云手扶石墙,一路挨挨擦擦地走着,鲜血洒落,把身上衣衫都染红了。他胸口伤势不轻,再加失血过多,脚下更感酸软,百来尺行去,几将体内气力用尽。

  卢云走了好一阵子,那甬道仍是无止无尽。他抚胸忍痛,提气叫道:“有人么?仲海……天绝大师……杨郎中……”

  卢云身上有伤,内力不纯,喊叫有气无力,不能及远,喊了几声,仍然无人回答。卢云有些气馁,他眼前发黑,气力慢慢离体而去,当下背靠石墙,想要撑住身子。哪知墙壁嘎地一声,不过给自己一靠,竟尔打了开来,卢云站立不定,便顺势滚了进去。

  眼前一片黑暗,不见分毫光芒。卢云又累又怕,也认不清这是什么地方,想要爬出去,却又使不出气力。匆在此时,百年佛音幽幽响起,弥漫着耳中:“天生万物有时穷……人心欲无穷……”

  卢云吓坏了,不知这是谁在说话。他勉力拔出“云梦泽”,胡乱地指向前方,嘶哑地道:“谁……是谁……谁在说话?”

  他问了几声,忽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只听它渐渐低缓,又道:“欲而不得心生苦,苦化嗔,嗔化贪,贪化争,有争则战,争而无道,是故天下有人必有争,有争必有战,人人相残相食,是为炼狱……”

  听到此处,眼前忽然亮起了光芒。卢云眯眼看去,只见一只佛灯幽放光芒,不远处端坐一名老僧,看他目光低垂,嘴角含笑,好似要抚摸自己的头顶。

  卢云又惊又喜,叫道:“天绝大师!是你么?”他身上伤重,虽不知那老僧的身份,但料来八九不离十,必是天绝。当下爬向前去,向那老僧叩首。

  卢云额头触地,忽觉额间湿黏黏地,好似沾了什么。卢云心下一惊,凝目去看,只见地下满是血迹。顺着那血痕往上看,只见眼前的老僧僧袍早已染为血红,正不住渗血出来。

  卢云颤声道:“大师,您……您怎么了?”

  那老僧微微一笑,道:“孩子,我在等一个人。”

  卢云喃喃地道:“等人?你在等谁?”

  “我在等一个人,等一个独行于黑白之间的人……

  “那人……

  “不属于朝廷,不属于怒苍,他是天地最后的圣光。”

  卢云茫然道:“圣光?”

  那老僧面带悲悯,他右手微抬,轻抚卢云的头顶,低声又道:“圣光不灭,黑暗不至,修罗不临……南瞻部洲,就不会陪葬。”

  那老僧说着说着,忽然轻轻一笑,低声道:“老衲兵败如山倒,今朝将死,夫复何言?只可怜天下大乱,芸芸众生从此非黑即白,别无旁类……孩子,我无人可托,唯有把这两句谒语传给你,请你务必善记。”他伸手一推,佛灯倾倒在地,火焰顺着油汁,缓缓流到自己面前。刹那间,鼻中闻到了一股辛辣气味,面前热焰窜流,现出了两行谒语,见是:“金水桥畔龙吐珠,少林佛国大早年。”

  光芒闪耀,仿佛这就是最后的圣光。

  卢云心中又是害怕,又是迷惑,他缓缓抬起头来,与那僧人目光相接。

  四下阴暗,老僧双眼不见分毫宝光,只如石头也似灰冷。卢云吞了口唾沫,他伸手轻触老僧的手掌,惊觉大手冰冷僵硬,已无分毫暖气。

  卢云张大了嘴,一颗心彷佛停了跳动。他连连摇动老僧的身子,但那老僧容情木然,没有分毫言语,卢云惊怕之间,已是泪如雨下。

  “不必看了,他已经圆寂了。”背后石门打开,响起一个冷峻的声音。卢云目光迷蒙,回过头去,霎时见到了满身鲜血的同侪。

  黑暗无光的斗室中,天绝端坐室中,仿如音容犹在,趴在地下的是自己,侧立墙边的却是……

  “仲海啊!”

  卢云此行千辛万苫,便是为了见秦仲海一面,乍见了他,旋即奋力上前,一把抓住秦仲海的肩头,嘶哑地道:“仲海……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绝大师为何……为何死了?”

  秦仲海并未回话,只是目光向地,神色极是凝重。卢云见他不住回避自己的目光,心下忽起惊疑之感,颤声问道:“仲海,人……人该不会是你杀的?”

  卢云内心恐惧,就怕秦仲海轻点个头,答个诺字,那非仅自己不能再与他为友,从此正道武林与怒苍也将势下两立,再无转圜余地。秦仲海没有回话,只是握住卢云的手,低声道:“别管是谁害了他。相信我,你务必忘掉他的遗言,无论任何人问起,你都不能说。否则……”卢云喉头干涩,挤出了气力,低声问道:“否则什么?”

  秦仲海忽然仰天大笑,道:“否则天下江山即将易主,从此改朝换代啊!”

  卢云气喘吁吁,他一路走来早巳心力憔悴,此时听了秦仲海的吼声,只是坐倒在地,喃喃地道:“仲海……我不懂……”秦仲海叹了口气,道:“你若还信得过我,那便保住这个秘密。你知道,自今尔后,我与朝廷恩断义绝,唯一的友人,恐怕就只剩你了……”

  卢云正要闭上眼皮,猛听了秦仲海这句话,双眼立时睁开,慌道:“仲海,你说什么?”

  他满心害怕,伸手向前去抓,忽然手掌一紧,已给秦仲海牢牢握住了,跟着身上暖和和的,好似有内力不绝传来。卢云紧紧握住他的手,垂泪道:“仲海……我们一起走,一起回北京,就像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