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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郡志[标点本]》吴郡志卷第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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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外寺二

尧峰院,在吴县横山,即唐免水院也。院有十景,谓清辉轩、碧玉沼、多境岩、宝云井、白龙洞、观音岩、偃盖松、妙高峰、东斋、西隐。

蒋堂《新井歌并序》云:

尧峰颢暹弹师,有道行,居常游吴〔吾〕门。一日且曰:“山中凿石造井,逾岁仅成。既冽而甘,大为丛林之利。颐得纪述,以久其传。”因作歌云:

白云莽莽青山头,一穴四面飞泉流。其初山间旧井涸,枯肠燥吻海众羞。

于时大士宝云者,颐指土脉智虑周。山灵所感道心爽,檀施聿来工力鸠。

云镭齐下远雷动,石火内击飞星稠。

百尺虚空廓地表,[凿井求水,山厂〔土〕十一尺,即有〔百〕尺虚空。见《内书》。]一泓清冽呀深幽。

人疑从天堕月窟,或问何处移龙湫。次则其徒骇殊胜,竞持应器尝甘柔。

饥狖连臂喜跳掷,渴乌引喙鸣钩辑。碧瓮光中辘辐晓,银床侧畔梧桐秋。

实方余地互相映,谷鲋坎蛙难此留。傍睨江形小衣带,下窥湖面卑浮沤。

何兹凿饮有功利,一掬入口醍醐陵。熟者濯之昏钝决,病者沃之沈痼瘳。

而我时邀墨客去,松涧远挈部篮游。净瓶汲引试香荈,雅具罗列无腥瓯。[《茶经》:膻鼎、腥瓯,非器也。]

比之玉乳不差别,曲阿有玉乳泉。诮彼炼丹多谬悠。[俗传天竺有炼丹井,而《茶经》、《水记》皆不载。]

今兹泉眼在鲁坞,所喜云液邻菟裘。[鲁坞乃尧峰地,予昕居去之一舍。]

苎翁既往乏鉴者,水记未载予将修。此山此井永不废,此歌其庶传南州。

又《题半峰亭》诗云:

何名半峰亭,尧峰路之丫。游客趋层崖,斗上多股战。

宝云构兹轩,接引心不倦。所冀冠盖来,少休松石畔。

雄视金仙居,巍乎倚银汉。自此更攀缘,须臾跻彼岸。

李弥大:

云峰何岧尧,去天余几丈。其下蔚华林,幽禅屹相向。

我游先朝暾,海日射巾杖,飞盖不须持,步步苍松障。

山僧知我来,罗立是雁行。提携两行人,为我谈寅相。

一种勿弦琴。三叹无声唱。开轩面东南,千里人俯仰。

西登妙高台,更欲兹旷望。土断泽绕山,烟涛渺云浪。

恐是六鳘连,蓬壶堕莽苍。又疑鲸人海,偃脊起青嶂。

时方老火炽,金石流欲炀。须臾变云雨,为作雄风壮。

翻手回凉秋,掀舞千林响。谁云免水宫,自是神龙藏。

三高如可作,吾欲五湖访。洗足巨浸心,振衣孤峰上。

寄语夸夺流,得饱但相忘。长哦可当歌,踏月下空旷。

僧怀深《山居十咏》:

湛湛平湖浸月明,渔歌吹断晓风清。

坏衣蒙顶趺跏坐,不称诗情称道情。右《清辉轩》。

深静含秋一鉴宽,清甘聊酌齿牙寒,

灵岩自笑穷山骨,明月泉悭只欲干。右《碧玉沼》。

聊向苍藤挂六环,满莎嘉致伴幽闲,

双眸净洗看不厌,欲结遮头草一间。右《多境岩》。

宝云珠草广惮林,凿石穷源意亦深。

长叹甘泉不当路,汪汪空有济人心。右《宝云井》。

古洞深沉莫敢窥,森阴草木野云飞。

白龙何处淹头角,天下苍生待汝归。右《白龙洞》。

笑日野花青嶂下,歌春幽乌白云间。

宝陀大士全身露,懊恼游人卒看山。右《观音岩》。

寒松门底如张盖,接引嘉宾眼倍青。

方丈老人迎送少,未应因汝下幽庭。右《偃盖松》。

下视群山尽子孙,孤高宜与月轮分。

善财不用别峰觅,只此休时见德云。右《妙高峰》。

惮板蒲团消永日,明窗净儿映疏筠。

一炉香尽六时过,转觉山家气味真。右《东斋》。

匿影长嫌山未深,闭门莫放俗尘侵。

如今满眼事奔走,欲向何人话此心。右《西隐》

普明禅院,即枫桥寺也。在吴县西十里,旧枫桥妙利普明塔院也。

孙觊《记》:

平江自唐白公为刺史时,即事赋诗。已有八门、六十坊、三百桥、十万户,为东南之冠。诗云“茂苑太繁雄”是也。逮乾符、光启间,大盗蜂出,争为强雄。而武肃王钱缪,以破黄巢,诛董昌之功,尽有浙东西之地。五代分裂,诸藩据□数州自王,独尝顺事中国。有宋受命,尽籍上地府库,帅其嚼朝京师,遂去其国。盖自长庆讫宣和,更七代、三百年。吴人老死不见兵单,覆露生养,至四十三万家。而吴太伯庙栋,犹有唐昭宗时宁海镇东军节度使钱铿姓名书其上,可谓盛矣。建炎盗起,官寺民庐,一夕为煨烬。而枫桥寺者,距州西南六七里。枕漕河,俯官道,南北舟车所从出,而归然独无恙,殆有数焉。寺无石志,按《吴郡图经》:实妙利普明塔院,而不著经始之岁月。唐人张继、张祜,尝即其处作诗记游,吟诵至今,而枫桥寺亦遂知名于天下。

太平兴国初,节度使孙承祐重建浮屠七成。峻峙蟠固,人天鬼神,所共瞻仰。至嘉祐中,始改赐普明惮院,而雄杰伟丽之观滋起矣。属有天幸,仅脱于兵火。而官军蹂践,寺僧逃匿,颓檐委地,飘瓦中人。卧榻之上,仰视天日,四壁萧然,如逃人家。绍兴四年,长老法迁者,会其徒入居之。而相其室无不修,铢积寸累,扶颠补败,栋宇一新,可支十世。寺有水陆院,严丽靓深,龙象所栖,升济幽明,屡出灵响,尤为殊胜。而塔之役最大,更三年而后就。一日,迁老过余言曰:“愿有纪也。”

余尝怪天下多故,县官财匮力屈。天子减膳羞,大臣辞赐金,将吏被介胄以死,士大夫毁车杀牛而食。而吾民则当输家财助逞,率常瞩唱然举首蹙颊,疾视其上,无慨然乐输之意。而佛之徒无尺寸之柄,无左右绍介之无。瓦盂锡杖,率尔至门,则倒衣吐哺,遗履起迎,惟恐后已。乃捐会币,指困廪,舍所甚爱。如执左契,交手相付无难色。此何道也?今观迁老积精营作,练学苦空,弊衣蛎食。不以一毫私其身,日以饰蛊坏、起颓仆为急。又饬其徒三二辈,持钵扣门,或持簿乞民间,日有获焉,惟资以治寺。以故一方道俗,皆向慕之。凡所欲为,无不如志,故成就如此。

今吾乡县之长人者,晨拥百吏坐一堂之上。赫然如神明之临,又阻声威以怛之,而后吏得以投其隙。吾欲以柔道理之。量其力之所堪任而与之。为均无急之以期,无使吏迫之。上下休戚,共为一体。人人欢然欣戴,如驹犊婴儿之慕,以尽夫为民父母之道。夫以子弟而事父母,其于奉佛固无间然矣。故著余之所欲言者为记,使归刻焉。

绍兴十六年七月日,晋陵孙觐记。

张祜:

长洲苑外草萧萧,却忆重游岁月遥。

唯有别时因不忘,暮烟疏雨过枫桥。

张继《晚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张师中:

吴门多精蓝,此寺名尤古。拒〔距〕城七里余,冠盖日旁午。

斜径通采香,远岫对栖虎。岩扉横野桥,塔影落前浦。

霜楼呜晓钟,夕舸轧双橹。方丈中有人,学佛洞惮语。

迹忙心已闲,道乐行弥苦。不为喧所迁,意以静为主。

何必深山林,峰峦绕轩户。

程师孟:

门对云山画不如,师今一念六年居。

迩来寺好尤潇洒,张继留题内翰书。[今禹僻王内翰,丁太夫人忧。任其亲写是诗,故不题名。]

又《游枫桥偶成》:

晚泊桥逞寺,迎风坐一轩。

好山平隔岸,流水漫过门。

朱肪朝天路,青林近郭村。

主人土,头似雪,怪我到多番。

孙觊《与温老》:

阎阖曾城外,寒山古道西。

若人具眼只,与佛拍肩齐。

白浪喷鹢首,黄尘送马蹄。

憧憧南北路,一榻有高栖。

又三绝:

白首重来一梦中,青山不改旧时容。

鸟啼月落桥边寺,欹枕犹闻半夜钟。

翠木苍藤一两家,门依古柳抱溪斜。

古城流水参差是,不见元都旧日花。

三年瘴海卧炎宵,梦隔青枫一水遥。

万里归来悲故物,铜驼埋没草齐腰。

胡埕:

朝辞海涌千人石,暮宿枫桥半夜钟。

明日馆娃宫裹去,洞庭呼起一帆风。

张孝祥:

四年忽忽两经过,古岸依然窄堵波。

借我绳床销午暑,乱蝉呜处竹阴多。

郭附:

师子山云漠漠,越来溪水悠悠。

钟到客船未晓,月和渔火俱愁。

咫尺横塘古塔,连绵芳草长洲。

一老修然自在,时时来系扁舟。

福臻惮院,在吴县西南四十五里穹窿山。《旧经》云:梁天监二年置,今《记》中云,唐会昌六年建寺。有米芾大片诗两壁,字画奇逸,至今存焉。

杨宿《记》:

穹窿惮院者,唐会昌六年之所建也。先是萧梁下诏,取梅梁于兹地。致白马之奠,感明神之征。因为白马坞,即兹院之址也。至唐宣宗,改元大中。重兴梵宇,法眷承绍,六世于兹。事旷缮完,迨今百载。飞梁朽以虹天〔失〕,危檐压而翼摧,则燥湿之患是生矣。大教不泯,招来信人。

天王嗣位之八年,粤有当院徒弟奉安,发志必葺。果得檀那继踵而至,自夏侯、钟离二氏等一百五十余人,咸蠲净缗。鼎新大壮,殿堂爽垲,廊廉翏辑,璇题次第以辉鲜,金地回环而严洁。於戏!阿含所云:若能补故寺者,是谓二梵之福。则安师之兴葺能事,有是夫。诸檀信之慈悲喜舍,有是夫。魁兹胜事,愿勒贞瑉。聊奋直笔,为纪岁时。

皇宋景德四年五月九日记。

宝积寺,在横山下,亦名楞伽寺。山顶有塔,隋人所书塔铭,碑石全好,字画秀整,绝类虞、褚。大抵隋人书法,兼传晋宋间造意,甚可珍。今录之。

《吴郡横山顶舍利灵塔铭》:

窃以至理无言,非言无以寄理。玄踪无体,非体无以明踪。然则八十种好呈应身之妙。三十二相表化质之妍。至如献上童儿,聚沙稚子,尚获无穷之报,犹成莫尽之因。况撒身命重财,崇诸圣业者矣。但树因之最,无过起塔,崇福之重,诅甚建幢。而银青光禄大夫、吴郡太守李显者,乃华阳杷梓,江汉芳兰云:夙布素诚,少匡王国。吐纳风雷之际,出处朱紫之庭。縻爵峻于其身,隆基茂于往叶。温良洽于郡国,孝友睦于闰门。建节赞治,张振化风。门虽望族,世载公卿。安仁乐智之心,无违终食。谦明惠厚之德,造次必存。仍共奖劝郡部宫人,奉为皇帝、皇后、齐王、六宫眷属,各舍七珍,同崇八福。在郡城之西山顶上,营造七层之宝塔,以九舍利置其中。金瓶外重,石椁周护。留诸佛弗朽,遇劫火而不烧;守诸不移,漂劫水而不易。

时有龙华道场比丘法首者,岁居龆龀,即起逾城之心;年将志学,仍持航海之操。自离亲舍俗。三十许年。洞识苦空,明闲法要。诚心内发,冥梦外酬。时间此山,(是)古之佛殿。乃共于此所,成斯胜业。愿宝铎常摇,法轮恒转。含生回向,归心上通有顶之天,傍及无边之地。同离生死之苦,俱成涅盘之乐。其辞曰:相焉是灭,法矣非生。盖缠虚萃,渴爱徒盈。不无不有,何体何名。业风既息,法水便清。以兹胜地,令德来持。功施合矩,化动成规。如云出岫,状月临池。清流不倦,贻铭无疲。虔心局体,同归共慕。施彼七珍,崇斯六度。下被群品,上资天祚。万福庄严,千灵辅护。少宣令问,待秀苗聚。轮转三有,驰流六通。独善非德,兼济为功。俱成法雨,用息尘笼。

大隋大业四年,岁次戊辰九月辛未朔、八日戊寅立铭。吴郡司户严德盛制,文司仓魏瑗书。

智显禅院,在吴县西南三十里宝华山。

孙规《新钟记》:

实贲华山智显惮院,面霞泽之洪澜,背长洲之故苑。左控洞庭之峻,右挹灵岩之巅。刻蟠之阈,相望游麋之墟密迩。真三吴之佳地,一方之上游。先是,梁天监中,有僧号憨憨者。至自梵天,营立香界。植锡杖之故所,化灵源之尚存。年把滋深,缔架几圮。国朝样符乙卯岁,故府侯崇仪秦公羲,当归然之未坠,思勉矣而可兴,其畴尸之必有能者,即以今心印师居焉。增卑为高肇建宫殿之类,岌起金碧。垂一纪间,精庐克备云云。

实相院,在吴县西南七十里,古废寺也。梁大同十年再兴,皇朝大中祥符元年改今名。

***

光福寺,在吴县西南七十里。旧有铜像观音,岁有水早,郡辄具礼迎奉入城,祈祷必应。淳熙(三)年为人盗去,至十四年再得之。

元祐中,建安黄公颉《铜观音像记》:

光福寺,距城六十里。有铜像观音,其始作者与其岁月,予不得知也。康定改元六月,志里张氏,于庙傍之泥中睹焉。时久旱弗雨,相与言曰:“观音示现,殆有谓乎?”乃具梵仪祷焉,即时雨降。以是凡有祷而弗获者,州人必请命于刺史而致敬,无不得其感报。夫道之在天下,其废兴有数,而出处有命,亦惟其时而已。盖习俗沉迷之日久矣,必将有以熏沐其邪意,启迪其善心。教令既不足以驱之,于是时圣人出而辅世。其在吴越,则若四明之奉化,东阳之双林,钱塘之天竺是也。或因乎俗之所趋,或寓乎物之所感。显相示化,变出不穷。以是因缘,不假言说。凡见闻者,随其愿求,各有所得。则虽顽嚣抵冒之人,亦将有以善其心,况根性之厚者乎?则其所以辅世者。岂小补哉。此其佛教行乎中国,人之所赖以悔罪祈福者,宜乎旷世历年而弗绝也。子母葬于寺之西南,常过其上。

僧蕴恭屡求为记,予不得辞也。因序其事云。

唐顾在熔《题光福上方》:

苍岛孤生白浪中,倚天高塔势翻空。

烟凝远岫列寒翠,霜染疏林坠碎红。

溪渚远栖彭泽雁,楼台深贮洞庭风。

六时金磬落何处,偏傍苇丛惊钓翁。

澄照寺,在长洲县西北阳山下。

天禧五年,陈最《记》:

佛宇之兴,其来尚矣。自竺干人洛,象教归周。琅函流贝叶之文,宝塔板玉毫之相。莫不图诸爽皑,树乃精蓝。苟非背山而面林,左泉而右石,则何以延大干之开士,启孤秀之名园。是故惊岭雄标,世尊因而说法。双林秀拔,惠远由是奠居。盖人境之两殊,亦古今而一致。苏州郡城之西北三十五里,山曰阳山。山之下,寺曰澄照。先是唐会昌中,丁某施白马涧宅为白鹤寺,后有龙兴寺,僧知又因游其上,纵目周览。嗟其年祀寝远,名额仅存。榛莽靡除,基址甚隘。于是鸿胪卿左街大将军曹茂达六代孙玄祚,舍祠堂基以构寺。不改旧额,因而迁之,始创茆茨数十问而已。观其岗峦环合,岩谷洞呀。真佛者之津梁,乃道林之形胜。灵启其地,人兴厥谋。决智力而有开,获明神之来义。寺中有灵泉潜发,莫穷其源。决泄盖自于神功,疏凿岂因于人力。引山渠者数派,溉民田者百塍。水旱不更其浅深,远迩必沾其润利。为国彭城威显公尝而异之、因改曰仙泉。我宋祥符初,始赐今额。乾德中,义公既没,上足蕴明,嗣而续(之),香火无废。道者蕴与,亦义公弟子也。勇猛精进,出于常伦。痛先志之未终,发精心而善诱。由是智者献谟,壮者效用。经始勿亟,举而新之。敞广殿以安阵容,饰华禽而庋大藏。厨有库香,积之供成。僧有堂,收云之众集。辰昏是警,鼓贮腾百尺之台;水陆致虔,设位于五层之阁。而又置忏院、法华院,亭榭高揭,房廊缭周。耽然巍然,不胜其壮观矣。开宝中,太保韩公承德,复舍梳洗楼为塔院。详其始末,叙厥废兴。见征芜辞,用纪珍琰。

维时天禧五年十一月二十一日记。

明因禅院,在吴县西南横山下,即荐福山感慈禅院也。

凌民瞻《重建方丈记》:

世之为放旷曼衍之言者,指宇宙为极矣。如来际宇宙,犹一沤也。尝以大千世界为言,斯多矣,而未极其广也。尝又以兢伽沙世界为言,斯广矣,而未得为无量也。然则无量者,非世论所可计矣。如来能以如是无量世界,置诸虚空而不堕,纳诸芥子而不迫,掷之方外而无动,沃之巨浸而不溺。神化无方,理绝思议。是《庄严偈》云:“净土如所欲,受用皆现前。”盖言诸佛如来,游戏三昧,自在若此。虽欲贸梵世于忍上,迁内苑于驽峰,固为不难。然且徇须达之请,而经营舍卫之室。忍其虚府库,弹智力而后成。岂神境妙用,不足尚耶?

呜呼!非具大悲者,孰能与于此。众生差别,知见冥钝,要以檀施摄其初心。由是言之,只园精舍。岂一手一足为之哉。兹院成于国初景祐中,睿阶师颇易旧宇。其间未葺者,日益隳圮。长老唯广师补漏支欹。迨已四稔。尺椽寸甓,不以强人。凡兴斯缘,莫非乐施。

熙宁七年四月二十七日始工,后十月而工毕。坎高增庳,广倍旧址。构憾榱桷,亦攻坚材。圬墁斫削,皆聚良匠。美哉轮奂,不日而成。如天持来,若地涌出。物不终否,在人而兴。罗工之初,予尝谓师曰:“弟子贫不能以财施,弱不能以力施。它日愿施鄙文赞胜事。”

明年师故,遗书来岳阳,从索斯记。师昔住天峰,盖有甚大绿事,未尝刻一言,今反记此者,是欲摄我以文施,因得记其岁月焉。

涌泉院,在吴县西南横山之下。旧为程师孟光禄香火院,故程公赋诗甚多。比年,其家不振,伐木毁屋。以其地卖为刘孝韪侍郎之墓。

程师孟《入涌泉道中十三诗》:

小航时过越溪头,当日吴宫事可求。

西子冶容来作饵,伍员忠愤反为仇。

虽无别馆虹蚬带,[《吴郡赋》云:寒暑隔阙于邃宇,虹回带于云馆。]

但有荒台麋鹿游。

高望太湖千万顷,夕阳依旧水东流。

穷冬未见六花飘,春意微微动柳梢。

千丈龙形蟠暮岭,一条虹影落溪桥。

阊门飞跨何清泚,茂苑繁雄未寂寥。

切幸早归频出郭,丙山隐客不须招。

因省先茔到故都,不妨闲步问耕夫。

水云苍莽遥连洞,田野低洼稍近湖。

秋熟几家收橘柚,日生众口藉菰蒲。

今朝偶得西华稻,僧饭年年出玉腴。

道出横塘跨石梁,塘南塘北稻花香。

风吹舴艋轻如驶,日照浮图峻若翔。

远岸渔樵三两两,近村鹅鸭一行行。

回头却指城南路,云屋朱楼气郁苍。

寒林已见早梅芳,尽日临流野兴长。

门外牛羊人自得,篱边鸡犬盗谁防。

三江夜色沧浪白,千里秋香祀橙黄。

借问船中何所有,根羹鲈鲙酒先尝。

舟行如叶泛长川,解水吴儿力可全。

风急辄无干浪破,岸欹能把一管牵。

湖沉日影山头书,云漏天光雨足悬。

试向中流东北望,城南宝塔在门前。

告老清朝分自安,从今荣悴不相关。

有愁方见田家乐,无事才知钓叟闲。

世故要看终始后,人生未免是非问。

妇坟更在公茔侧,一舸夷犹遂往还。

谁何不欲早忘机,今已高年古亦稀。

翠柳阴中黄乌过,青山影里白鸥飞。

新春已到无高下,故里重过有是非。

人意不如毛羽意,声声犹道不如归。

天宫寺,在吴县西南四十里。梁武帝天监中所营,唐德宗重加兴饰。天圣间重新,前进士张汴为之记。

***

水月禅院,在洞庭山缥缈峰下。梁天同四年建,隋大业六年废。唐光化中,僧志勤因旧址结庐。天祐四年,刺史曹圭以明月名之。皇朝祥符间,诏易今名。山有无碍泉,绍兴间始名。

赞宁《寄题水月》:

参差峰岫昼云昏,人望交萝浊浪奔。震泽涌山来北岸,华阳连洞到东门。

日生树挂红霞脚,风起波摇白石根。闻有上方僧住处,橘花林下采兰泽。

积翠湖心迤逦长,洞台萧寺两交光。鸟行黑点波涛白,枫叶红连橘柚黄。

人我绝时隈树石,是非来处接帆樯。如何遂得追游性,摆却营营不急忙。

庆历七年,苏舜卿《记》:

予乙酉岁夏四月,来居吴门。始维舟登灵岩之巅,以望太湖。俯视洞庭山,殇然特起。云霞采翠,浮动于沧波之中。即时据栏竦首,精爽下堕。欲乘风跨落景,以翱翔乎其间,莫可得也。自尔平居,钙然思于一到。惑于险说,卒未果行。则常若有物逼塞于胸中。是岁十月,遂招徐、陈二君,浮轻舟出横金口。观其洪川荡谲,万顷一色。不知天地之大,所能并容。水程诉洄,七十里而远。初宿社下,逾门乃至。入林屋洞,陟毛坛,宿包山精舍。又泛明月湾,南望一山,上摩苍烟。舟人指云:此所谓缥缈峰下也。即岸,步白松间,出数里,至峰下。有佛庙号水月者,阁殿甚古,像设严焕。旁有澄泉,絮清甘凉。极旱不枯,不类他水。梁大同四年,始建佛寺。至隋大业六年,遂废不存。唐光化中,有浮屠志勤者,历游四方,至此爱而不能去。复于旧址,结庐诵经。后因而屋之,至数十百楹。天祐四年,刺史曹圭以明月名其院。勤老且死,其徒嗣之,迄今七世不绝。国朝大中祥符初,有诏又易今名。子观霞泽,受三江,吞啮四郡之封。其中山之名,见《圃志》者七十有二,唯洞庭称雄。其间地占三乡,户串三千,环四十里。民俗真朴,历岁未尝有诉讼至于县吏之庭下。皆树桑、栀、柑、柚为常产。每秋高霜余,丹苞末寅,与长松茂树,参差间于岩壑间。望之,若图绘金翠之可爱。缥缈峰,又居山之表。民已少事,尚有岁时织钏、树艺、捕采之劳。浮层氏本以清旷远事物,已出中国礼法之外,复居深远绝胜之地。壤断水蹑,人迹罕至。数僧宴坐,寂默于泉石之间。引而与语,殊无纤芥世俗问气韵。其视舒舒,其行于于。岂上世之造民者邪?予生平病合郁塞,至此曝然破散无余矣。反复身世,惘然莫知。但如蜕解俗骨,傅之羽翰,聪出乎八荒之外,吁其快哉!后二年,其徒心源,造予乞文,识其居之废兴。欣其诚,请揽笔直述,且叙昔游之胜焉。

汤思退尉吴县时,《游水月长短句》:

画船横绝湖波练,更上雕鞍穷翠巘。

霜橘丰垂黄,征衣尽日香。

钟声云外听,金界将松映。

何处是华山,峰峦杳霭间。

李弥大《无疑泉诗序》:

水月寺东,入小青坞,至缥缈峰下,有泉泓澄莹澈,冬夏不涸。酌之甘冽,异于他泉而未名。绍兴二年七月九日,无疑居上李似矩,静养居士胡茂老,饮而乐之。静养以无疑名泉,主僧愿平为煮泉烹水月芽。为赋诗云:

瓯研水月先春焙,鼎煮云林无疑泉。

将谓苏州能太守,老僧还解觅诗篇。

寿圣院,在吴县西南二十里。晋天福五年,吴越国中吴单节度使威公文奉创建,以奉其父广陵王元臻墓祀,初名吴山院。至本朝治平中,改赐今额。崇宁元年,威显之孙奉议郎、赐绯鱼袋钱公著立石,俾承议郎、行少府监丞、云骑尉强浚明为之记。

元祐八年九月辛巳,同郡钱君慎微,过余言曰:昔我先王,既荒吴越。维子若孙,分建藩屏。我高褂匿陵宣义王,实镇中吴。父子再世,嗣有节钹。逮我皇祖司封,始至而仕于朝。然自广陵而下,四世皆葬于苏,晋天福辛酉〔丑〕岁,曾祖威显公,始建寺于吴山之麓,以为薰修之所,因其山名之曰吴山院。本朝天圣丁卯岁,主僧惟久,尝迁其寺少南。既又迁瓦坞,最后迁宋坞,则今所建寺之地也。

治平中,赐今名寿圣院。厥初,屋才数十间,僧徒甚寡。岁久益坏,而僧之来者门众。先将甲为山缗钱二十万,俾其徒怀政合众财以新之。然后瞻礼有殿,讲说有堂,井庐庖涌,无不完具。又俾其徒怀遇即寺之恻,相衍沃之地,辟田亩百。岁更丰凶,不资檀施,而寺常足食。先是,法堂独庳陋不称。寺僧智来,又侈大之以增其旧。

此寺之兴,逾百年,更三迁,历吾家四世而后大备十其成之难如此。幸此寺日益新,僧之来者日益众,则钱氏之兴可知也。恐后来者无以考世,吾子试为我书之。余曰:唯唯。词曰:武肃多于,大王小侯。厥初启宇,十有三州。分建子弟,维藩维扉。维时中吴,(式)控外境。广陵受钺,开壤千里。文穆之兄,武肃之子。生有其土,死即葬之。父子孙曾,相望紧紧。在晋天福,当威显公。相方视址,爰作佛官〔宫〕。桓桓将军,世济其美。百年于兹,寺更三徙。浮圃惟小,实繁有徒。修敝徙〔复〕废,不忘其初。太湖之滨,吴山之原。断石刻辞,敢告后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