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刀》一九三
本来又是紧张,又是惊怒的单慎独,在看清楚展若尘现在的情形后,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那是一种如释重负之外更加上轻蔑意味的大笑;他还指着展若尘,恶形恶状的道:“打不死的程咬金,我且看你尚能活到几时,尤奴奴他们业已给你剥了层皮,只在这里,我们便会叫你挫骨扬灰,神魂俱灭!”
展若尘虽是伤痕累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但他的神色依然安详,包含了冷静、坚强、沉着,以及不屈不挠种种意义的安详;他的双眸清澈澄明,眉宇舒展,以他的神色看来,受伤的似乃是别人.
眼眶里闪现着泪光,金申无痕的声音微微带着颤抖:“若尘……是谁把你伤成了这样?你看看你,就像才从红染缸里捞出来……”
展若尘轻轻的道:“不要紧,楼主,我还挺得住,惭愧的是,我们没有达成楼主交付的任务……”
金申无痕摇头道:“那不是你们的过失,我知道你们全已尽了力,错在我们未能预先察觉仍然隐伏在我们身边的奸细!”
展若尘艰涩的笑了笑,道:“我想得到,楼主,当我们一发现面前的形势竟然完全出乎我们意外的那一刹,我们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对方布署得十分完美,就像大开盛筵,专候贵宾光临一样……”
没有询问卓敬及颜兆的下落,金申无痕深深明白在这种情形下不见他两人的踪影,乃是表示着什么意义;她内心酸楚,语气却恢复了平静:“若尘,‘金家楼’的成败存亡,眼前大概是最后决定的关头了!”
展若尘道:“我是来与楼主齐赴大难!”
金申无痕感动得双眶又是-阵潮热,她吸了吸气,道:“但若尘,你须保重……”
那边,邢独影慢慢踱了过来,他仔细端详展若尘,冷漠的道:“还认得我么,展朋友?”
扬起视线,展若尘僵硬的笑了:“邢兄,真是巧,我们总在不该见面的地方碰上!”
邢独影叹了口气,道:“你伤得很重,看来我这一趟是白跑了……”
呛咳了几声,展若尘道:“这是说,你到这里来专为了我?”
邢独影道:“不错,你还记得我们的约会吧?我说过我会再来找你--尤奴奴隔着八千里传情,叫我赶来此地,同时上官卓才也邀来了黄渭父女、卢尊强及‘白绫门’的人,我们来的意思相信你很清楚,但是,如果我知道你是眼前的这等情况,我决不来,展兄,我背后那条尺半长的伤痕总是时刻刺痛我的心魄,然而我不能乘人之危,否则,会更令我神魂不安!”
展若尘笑了:“我早知道你是位君子,邢兄,我也必将以君子之美回报--假若你允许我先过‘金家楼’叛逆的这一关,而我还活着的话!”
邢独影形色庄严,大义凛然:“当然,展兄,当然!”
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展若尘目光环视,边问道:“‘黑煞神’铁彪、‘鬼展旗’郝大山二位来了没有?”
邢独影唇角微勾,平淡的道:“很不巧,前三个月他两位做了一票买卖,劫的是关东‘大安参行’运来关内的几箱珍贵参药皮货.‘大安参行’后头撑腰的人不是别个,而是白山黑水的十大高手之属--‘怒专诸’官宝泉;姓官的一火之下,约于他二位在‘小塔岗’明挑,这是个多日前的事了,至到我来这里,尚不曾听到进一步的消息……”
大家都是老江湖了,像这类的事不必点明,黑道上举凡发生此等冲突,双方又都是极有威望,且实力旗鼓相当的话,后果往往是不堪设想的;展若尘叹息着,他一直看得起铁彪与郝大山,那是两条真正的汉子……好汉是不分敌我的。
单慎独重重一哼,冲着邢独影道:“我说,邢兄,你和姓展的叙旧也该叙完了吧?你不帮着我们,却请你赏个脸,别耽搁我们自家来办正事!”
不泛丝毫笑意的一笑,邢独影退到了一旁,摆摆手,道:“你们请便,单兄。”
回头朝着金申无痕看了一眼,展若尘左手拉着的那根显然是临时砍折下来的青竹微微在地下一顿,只在这一瞥之中,金申无痕立时感受到展若尘那透眸的杀气,那便是死也不屈服的刚烈!
一瞥的眼神还在飘摇,青竹蓦弯猝弹,展若尘的“霜月刀”已到了单慎独的头顶!曲背弓向,“阎王令”暴起挥舞,单慎独怪吼:“杀!”
人在半空突向后仰,展若尘左手的青芒灿闪蓬飞,“白绫门”的十个大弟子中,有两个甚至连攻击他们的人是谁都没看清,便狂叫着满身喷血的翻跌出去!
“白绫门”的掌门人,“白魔带”余尚武裂帛似的怒啸着,左臂里卷的白绫长虹般飞射而出,却在舒展的一刹陡然倒折……金步云的“南王锤”正砸向他的腰肋!
暴叱着“卷地龙”上官卓才方往上扑,“金家楼”的姑老爷端良已在一阵风般的旋回下截住了他,同时右手短剑,左手短斧,流光骤雨也似合罩向上官卓才。
贾长川咬牙切齿,长剑涌起一片晶莹冷森的芒彩,越过放火把光辉映照得不明不暗的蒙胧空间,直指飞龙八卫围簇下的金申无痕。
独目圆瞪,阮二方侍硬往上迎,斜刺里人影横闪,是一对长短相差三寸,比一般剑锋宽出指半左右的“雌雄剑”……金淑仪拦住了贾长川。
金申无痕低声吩咐:“淑仪一个人敌不过贾长川,古自昂和平畏去助她一臂!”
于是,两位飞龙铁卫疾扑而出,立时便也卷入那一片寒电流光之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申无求、申无慕姐妹两人也攻向了“七步追风”黄渭父女,但只一上手,申无求就知道自己找错了对象,黄渭的功力深厚沉浑,比她高出太多,不过,申无慕对付黄渭的女儿黄萱,倒是绰绰有余,和她姐姐相反,一开始就占了上风!
卢尊强逼向金巾无痕,却被阮二、冯正渊、韩彪三个抵住,以三对一,又是个个豁命相抗,卢尊强竟是越不了雷池十步!
冷清的一笑,“白狼”向敢冲着金申无痕道:“大嫂,看情形还是小弟我和大嫂有余,算一算,也很有一段口子末向大嫂领益受教啦……”
金申无痕没有愤怒,也没有激动,她只是神情悲悯的道:“太令人惋惜了,向敢,你的年纪轻轻条件好,正有无限前程,但你却耐心不够,信心不强,定力更差,你原本美好的一切,恐怕就要毁在这好高鹜远,虚浮不实的个性上,你错得太多了,向敢,‘金家楼’白栽培了你一场!”
向敢无动于衷的道:“人各有志,大嫂,我的能力并不只堪承担这点局面,如若我不有所作为,便会永远局促这点局面之中,再也脱不出‘金家楼’早已替我铸好的巢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