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记》二
法娜显在召唤我。我广布天空的能量立即往能量核收缩,向“心”投去,最后结成一团。法娜显的能量跃动开始增速,直至与我的跃动同步。我的“心跳”比他们快上很多,这是我没法和其他候鸟连心的原因之一,不单是因为我的能量不够。现在我们能量的心终于建立连结。我失去了星球的视野,变成纯能量的存在,注意力向内而非向外。
法娜显包容着我的能量开始转强,环绕着我的量子运动活跃起来,然后我收到他的讯息,道:“看!”
比起他来我微不足道的能量先化为比量子还高一阶的微子,然后被送出,沿着他的一道思感神经,逐渐增速,离开星系后,以普通光的速度往星系外地虚空投去。
候鸟和候鸟间是无须任何语言的,心心相连的沟通超过任何语言,问题在我不懂连心,只好把他的心灵传感翻译作我能明白的思感符号,而为什么我有这个翻译的本领,我用的又是什么语言,就像我虚有其表却没有候鸟的本领般,一直困扰我。在这个翻译的过程里,肯定失去了很多东西,由此可以推知法娜显在培育我的任务上,要多花很多气力。
我的视野恢复了。
星系的太阳迅快落在后方远处,黯淡起来。镶满星辰、广泛无边的黑色天穹,变成我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是另一个习作,还是个考验,但我真的很享受这种在虚空中以高速飞行的感觉。四周以亿计的每个光电,每个均代表着一个星河或星系,而其中无数的星球,有生命或没有生命的,都是孤独隔离的世界,没有一个相同,这是多么美妙的事实。
法娜显的思感神经可延至三个候鸟年处,然后进入离他能量核心三个候鸟年的物体和生物,都避不过他的观测,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思感网。比起来,我的思感神经实在狭窄得可怜,像九月星所属那个星系,已是我没法兼顾的尺码,遑论候鸟年。
前方赫现庞然巨物,朝我飞来,散发着蒙蒙的射线,有种毁灭性的诡异美态。我恍然大悟,出现前方的是有行星杀手之称的魔陨石,更是我们的天敌,因为它们最拿手的就是毁灭有生命或可能产生生命的行星。如让它进入九月星所属的星系,它会利用九月星的引力,直接撞击九月星,令星球山崩地裂,地火逃逸,激起的尘埃遮天蔽地,刚准备好的九月星势要错过生气之风的眷宠。
魔陨石绝非一般陨石,一个说法是它们源自神秘的魔洞,而非一般的流浪陨石,能像猎者找猎物般,与行星同归于尽。有些更力能毁灭恒星,毁掉整个星系。
能量变化,我不住减速,煞停下来。
对这表明看不到生命却似有自身意志的魔陨石,我是毫无办法,幸好这是我和法娜显一起的半个生命周期内,第三次遇上魔陨石,只要法娜显花上一球二球的能量,足够把它轰回老家去。
一节的能量,就是候鸟在一节百个宇宙年的时间内不间断地吸收的能量储备,一节又可细分为八球。而每一个生物,不论如何超卓,仍有容量的上限。像了不起的法娜显,容纳能量的上限是十二节,排在第二位的候鸟是九节。候鸟雏儿当然陪在末席,只是小得可怜的六球。一程六十个候鸟年的季节飞行,需要约一节的能量,即使我力能进入季候飞行,未到目的地早一命呜呼,耗尽能量。
就在这个轻松舒闲的一刻,异变突生。
“轰!”
一时间我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只清楚绝不是被魔陨石击中,能量的核心像被破裂开来,量子乱窜,意识崩溃,有种永远不能回复原状的感觉。
法娜显的思感神经以超越光的速度塌缩,我在毫无准备、没有经过热身,便进入危险的超光速飞行,散沙般往星系倒退回去。没有任何生物,敢在星系的引力场内作超越光速的飞行,那与自杀全无分别。如依目前的情况发展下去,二十下心跳后将是我形神俱灭的一刻。
我多么希望这只是法娜显对我另一个突然测试,但晓得事实绝非如此理想,因为我已感应到法娜显惨受突袭,且中了可以致命的一击,故有此刻的情况。我的心以疯狂的速率跃动,能量神经处于半瘫痪的状态,满脑子疑问。
就在只剩下几下心跳的短距离,法娜显的能量回复了,明显地大不如前,但已足够令我从死亡脱身。飞散消损的微子迅速稳定下来,重组为量子,量子进一步结合为原子,能量系统组合成形,我回复了常态,停留在星系的引力场外地边缘处,险险避过死劫。
法娜显的心灵传感把讯息送进我心里,化为语言,道:“孩子!我们受到攻击了,你已是我们最后的防线,你必须抛开对生死存亡的恐惧,化为鸟盾,迎战敌人。”
他的话像火焰般燃着了我, 那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斗志,填满了我的心,只剩下不到五球的能量,竟然澎湃起来,思感神经在水涨船高下,倏地整个星系的内部情况全落入我的掌握里,掌握到一枝具有毁灭性能量,不知由什么阶次的粒子组成的“能量箭”,正从法娜显的“心”劲射而出,以星系引力场容许的速度上限光速向我飞来,刻不容缓下,我依法娜显教导的方法,祭出我唯一晓得的防御法宝──候鸟盾。
候鸟盾是我们候鸟族名震宇宙的超级防御武器,候鸟唯一保命的招数,是宇宙晓得我们候鸟存在的种族公认没有可能破毁的防御系统。候鸟只会防御,从不反击,而我们的防御是无隙可寻,没有破绽的。当四十八头候鸟心心相连相倚之际,他们的能量神奇的结合起来,任何一头候鸟受到攻击,将全体助防,候鸟盾的强大,可想而知。据法娜显说,在过去的数百个生气周期,再没有人敢来惹我们了。只恨事实摆在眼前,我们的候鸟盾已第一次被攻破。
即使宇宙间真有能力破掉候鸟盾的生物,可是他为了什么要来杀害如我们般与世无争、和平仁爱的生物呢?
组成能量细胞的量子系统──原子,首先分解,每一个原子再释放各类型不同负载、性质相异的量子,接着量子重新组合,变成有防御力量的防卫原子,当原子再分裂,便变成比量子在质量上低一阶次,能量却高一阶次的微子,这种性质的微子是我们候鸟的独家防御兵器,数以亿计,在我的思感神经指挥下,可以形成千变万化的候鸟盾,只要对方的能量在我能量总和的十倍之下,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机会,可以弱胜强。不过这个计算只适用于敌我双方用的是同阶次的微子。
敌我在十下心跳的距离内。
被命中的法娜显肯定承受和消解了此箭的绝大部分能量,它该已属强弩之末,不过若让它射穿我的候鸟盾,我和失去防御能力的法娜显势难逃一死。我是绝不容许这情况出现的。
我成功抛开对生死的本能恐惧,这是我从未曾办到过的事。
防卫微子全聚拢到位的心核处,形成一个能量的圆体,分十二重包裹着我。
五下心跳。
出乎我意料之外,整个空间似塌缩下去,箭未至,已具毁天灭地的威势,这枝箭究竟是由什么性质的量子构成,竟有如许威力?
我真的没法掌握敌箭负载的能量,在知敌的战略上处于绝对的下风,也令我产生不愿硬拚的想法,那要冒太大的风险了。一个心跳间,我拟定了防卫策略。
所有正在以极速运动着的防卫微子,在我候鸟独有的心法手段下,从动态进入静态。这是鸟盾三秘之一──以静制动,其他是身外化身和鸟遁。
我以静制动的功夫本来是不入流的,只能保持几下心跳的时间,但值此生死悬于一发的时刻,该已足够。预计的情况是敌人将骤然间失去攻击的目标,再没法将我锁定。射出这枝能量箭的敌人,肯定不在这个空域内,只能在另一个空间遥控此箭,凭的是能跨越遥远空间的思感神经,在控制上当然没法如身在此处般得心应手,所以我的策略是行得通的。
敌箭倏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