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做了些什么?”南宫无垢在的时候不便多说,此刻迎亲队伍一启程,萧忆情的怒火便已然压抑不住,转头望着身侧的绯衣女子,“想坏了我大事么,阿靖?”
“放心好了,殷流 报仇心切,大约还会再铸一枝簪子的。”阿靖漠然地将那一支簪子收起,小心地避开尖利的末端,“我只是想拖一拖时间。”
“为什么?”听雪楼主蹙眉。
“她十岁开始为你铸剑,没有过一刻自由。”阿靖冷冷道,冷睨了他一眼,“你就稍微松松手,让她在有生之年喘上一口气又如何?”
“你――”萧忆情忍不住脸上色变。片刻,他换了个表情,苦笑着叹气:“真是一厢情愿啊……其实,这反而是害了她了。”
看着走到门边的迎亲队伍,他的眼色忽然如同刀锋一般寒冷,冷笑。
“怎么说?”阿靖心下一惊,忽然也有不祥的预感。似乎……从一开始,南宫世家对于结亲的态度,就是太过于赞同了些――即使是南宫无垢权衡利弊后不敢拂逆听雪楼主的意思,但是无论怎么说,以他的脾气,也不该表现得如此顺从!
“你没看出来么?”萧忆情微微摇头,站在白楼上负手看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意味深长:“这么浩大的迎亲队伍……还真是给足了听雪楼面子啊……”
“你是说――”阿靖大惊,蓦然抬头,耳边忽然听到了兵刀之声!
“唰,唰,唰!”迎亲的队伍忽然停下,吹打的,抬轿的,丫鬟,傧相,一齐扔掉器具,不知从哪里迅速抽出了雪亮的利器!
“流 !”她脱口低唤,却见南宫无垢一把撕开了吉服,露出里面的劲装,从靴子里拔出了短剑,跃下了马背,厉声大呼:“各位,听雪楼逼我太甚,南宫世家存亡在此一战!――不是听雪楼亡,就是我们死!”
原来南宫无垢这般精明,已知被逐步逼上绝路,便抢先下手了么?敢于公然对抗听雪楼,而且在洛阳总部发起攻击,当真是胆大包天铤而走险!
阿靖脸色一变,不待萧忆情的指令便掠了出去,隐入了楼边的苍苍绿树中。
“阿靖!”听雪楼主一惊,但是此刻却顾不上她,只是回过眼眸,神色不动地将手缓缓抬起,发出了一声低叱:“动手!”
也是如同凭空出现,听雪楼四处幽灵般的冒出了无数的青衣人,从白、碧、朱、绯诸楼包抄而来,立刻将南宫世家所有人拦住。
――听雪楼的萧楼主,那样的人中之龙,又怎是轻易能够暗算的。
“萧忆情……”南宫无垢看见逆转的形式,脸色转瞬苍白,忽然大笑起来,“果然,你一开始就是想要我们的命的罢?!还说什么结亲――等不及派来的这个贱人动手杀我了?!”
他的手探入轿中,用力揪住新娘的长发,将流 拖出来,对着萧忆情冷笑:“她是殷家的余孽罢?你以为养了她六年再派出来,就可以骗过我了?岂不知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大笑,将短剑架在流 的咽喉上,一步步向外退去。
“萧忆情,你是头豺狼!”仿佛是被逼到了绝路上,他不顾一切地厉声将所有过往撕破,“当年为了独霸铸剑绝技,你命令我们灭了殷家,趁机将这个女子收为己用――如今她没用了,你就要借她的手来杀我?”
新娘被粗暴的拖着,长长的秀发散乱了一地,手无助的向前伸,在空气中下意识的抓着,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耳边落下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惊雷,震的她神智恍惚。
什么?当年南宫世家灭了龙泉殷家,只是奉了听雪楼的指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她逃命出来后,不到半月便被听雪楼收留,难怪在江南被荡平后,四大世家里只有南宫家在覆巢之下得以保全――原来他们一早就暗地里臣服于听雪楼了!
那么说来……当年南宫无垢放走自己,也是刻意计划的了?
逼得她走投无路,最后顺理成章地投靠听雪楼,心甘情愿地为仇人铸了六年的剑。
“灭人满门,还要孤女为你铸剑!”南宫无垢拖着她一步步往后退,剑刃摩擦着她的咽喉,厉声大笑,“萧忆情,这样的事你做过多少?豺狼也没有你狠毒!你会有报应的――”
南宫无垢在耳边大笑,带着末路的疯狂和不顾一切。
她只觉得不能呼吸,心里有无数的刀剑在绞动,将肺腑绞成了千万片。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所有人都在欺骗她。昔年那一点点的温柔和恩情是假的;六年来宾主尽欢的情谊也是假的!
她算什么?不过是棋盘上一个被用完了就抛弃的卒子!
喉头被勒得喘不过气,她的眼睛里流出泪来,手拼命地在空气里徒劳的抓着――不甘心……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一生,都一直在被这样那样的人利用?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就这样任凭摆布――如果那枝金步摇还在她手里就好了……如果在就好了。
至少,她还有拼命反抗一下的余地!
忽然间,她听到了周围人齐齐的脱口惊呼!
在这一瞬间,察觉到了南宫无垢抓着自己头顶的那只手微微一松,似乎受到了猝然的袭击。新娘趁着空档奋力挣脱,踉跄着奔逃,
“流 ,快逃!”空气中忽然有人低呼,说的话居然和昔年一模一样。
然而,听得那样的语声,她全身一震,竟忘记了逃跑,怔怔地停下了身来,仰头望着碧色中掠出的绯衣影子。那样快到不可思议的身法!金色的光芒如同天外的流星般一闪,从旁边的树丛中激射而出,在瞬间洞穿了流 身后新郎的咽喉!
金步摇,是那支金步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