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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年的爆发:文明如何加速人类进化》第六章 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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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历史上,以牺牲邻近族群为代价的扩张比比皆是。解剖学意义上的现代人扩张并取代了远古人类,班图人的扩张是以布须曼人和其他族群的损失为代价的,而突厥人和蒙古人则将曾经占据中亚大草原的伊朗语系族群赶走了。在许多这类例子里,不同人群间相互融合在一定程度上存在,但扩张的主要结果还是新来者彻底取代原住民。我们在这里还可以举出很多例子。当然了,最突出的问题是:为什么就那些人群扩张了呢?

在某些情形里,起关键作用的可能是纯粹的运气——也许某场关键战役的失败就因为一枚马掌钉。但更多的时候,成功的人群有某种支撑他们扩张的优势。解剖学意义上的现代人当时可能掌握了诸如投射性武器之类的先进技术,同时学会了更加复杂的语言。班图人不光掌握了如何使用铁器,而且学会了种植一系列适应非洲当地环境的作物。因为这些技术,他们在遭遇狩猎兼采集者的时候就有了强大的优势。突厥化的蒙古人相对于中亚大草原上伊朗语系族群的优势目前还不太清楚,但他们可能有更强大的政治体制。

大家普遍认为这个决定性的优势是文化上的——也就是说,后天习得的。武器、策略、政治组织形式、农业技术:统统都是习得的。现代人的那一次扩张是一次例外——多数研究者猜测他们的竞争优势根源于生物学上(遗传学上)的变化。生物学优势是特别强大的,因为它们很持久:尼安德特人等古人类也许有能力模仿现代人的某些文化特征(可见于夏特佩里昂石器文化),但他们无法变成现代人,也无法模仿或获得现代人因其生物学特征而得来的能力。因此,作为解剖学意义上的现代人本身就是一个持久性的优势;由此遗传学可以解释持续了大约两万年的人群替换过程(从现代人最开始走出非洲,直到尼安德特人的末日)。

“晚近几次扩张都由文化因素主导”这一设定建立在这样一种假设之上,即世界各地的现代人都拥有本质上相同的能力。这是根据“人类演化达到静态”这一论断反推得到的结果:如果现代人在扩张并走出非洲之后没有经历显著的生物学变化,那么各地的现代人都有等量的潜力,没有任何一群现代人相对于他们的邻近群体拥有生物学上的优势。然而,正如我们不厌其烦地指出,在这段时期内人类的确发生了显著的生物学变化,而且改变相当之大,特别是那些已经长时间从事农业的人类群体。因此,人类种族和部落之间在生物学意义上的平等绝非如此想当然。实际上,这种平等性存在的概率相当低,低到好比你将一把硬币撒到地上,落地时每一枚硬币都是边缘着地。不同人群生物学意义上的不平等是有一些重要而且被良好记录的例子的:一些人类群体(平均来说)比另一些能更有效地应付某些特定情形。

因农业出现而产生的自然选择清扫中,能够留存下来的新等位基因是随机产生的。因此,单纯从概率上来说,它们在一些群体里出现的频率就可能高于另一些群体。我们知道,它们最早变得普遍的地方就是它们最开始被选择的地方——新出现的农业生态系统,有些人经历得早,有些人经历得晚。因此,较早开始从事农耕的人群,其新的有利基因就更早被选择。通过这样的方式,这些有利的等位基因得到繁衍。与农民在生活里有交集的人群,比起那些生活相对隔绝的人群,能发生更多的基因交流。

较早从事农耕的人应该比后来者更能掌握农业技术:他们应该能更好地适应新的饮食,更好地抵御新的疾病,更能忍受群落的拥挤和等级制。

那些新的优势都可以增加个体的适应性,但是它们在部落和群体层面的效果却说不准。一些优势能够帮助个体生存,但未必对群体有影响。例如,假设一个变异能使个体对某种传染病免疫,但如果影响整个群体人口大小的主要因素是食物储量的话,那么这个变异在群体层面就不会产生什么影响。反之,如果另一个变异能让其携带者更有效地消化一种新食物,那么它就可能大大地增加这个群体的人口数量。如果一个变异只是单纯地改变群体内部谁是赢家,但却没有给群体带来新的资源或能力,它也许不会对群体有帮助,反而可能有害。

如果一个群体里恰好获得一个(或一些)能同时增加群体和个体适应性的变异,那么相对于邻近人群它就有真正的生物学优势了。它的人口会扩张。部落之间相互冲突是必然的,它们经常这样。战争在文明之初就存在了。[1]而那些具有生物学优势的群体,理应在大多数情况下是获胜的一方。它们比邻近人群更有能力培育年轻的战士。它们能负担得起更频繁的战事,也能更快地从失利中恢复过来。如果扩张的群体是因为更先进的策略或者武器而成功的,这成功就可以被他们的对手复制,但基因却是不能通过模仿得到的。所以生物学优势难以抵抗,而基于生物学优势的扩张持续的时间远远长于那些基于短暂文化优势的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