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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侣行2·中国新格调:爱到极致,行到极端》第二章 横渡亚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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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路在何方

老陈梗着脖子,面红耳赤地指着我吼:“别以为你是船长,我们就什么都得听你的。老张你这是拿大伙儿的性命开玩笑!”

说实话,我真的很不爽。一艘漂荡在汪洋大海上的孤舟,有且必须只应该有一个船长。他是那个具有精神向心力的人,是那个能服众的人,也是那个具有决策力的人。现在我就处在这个角色上,我可能会犯错,但是我不能被质疑。

在与世隔绝的船上,人的精神很容易压抑。船长是规则制定人,也是一杆标杆,更是一座灯塔,这样才能让大伙儿收起自己的小想法。有秩序,航行才能继续,船上不存在民主。

其实离开大陆没多久,船上就起过争议。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比如吃饭,有的人抱怨咸,有的人抱怨淡,有的人闻不了腥味儿,有的人不能碰蒜……众口难调。船上资源有限,不可能私人定做。都是朋友,面子上没撕破,但是这是个隐患,必须要解决。我最后给出的方案是:做什么、怎么做,好不好吃,做饭的人说了算。

厨师就是老陈。这次老陈和我吵,倒不是我自己坏了规矩,嫌他做的饭不好吃,而是我主张更改航线。

出发之前,我们计划的航线是:停济州岛补给后北上,然后连续航行40天不停靠,穿过津轻海峡,经太平洋,到白令海,然后到北美大陆的阿拉斯加。但在对马岛附近,“北京”号出了故障,紧急停靠修补,已经偏离了我们的航线。

被日本海上保安厅“押送”出对马岛之后,我们应该回到预定航线,穿日本海进津轻海峡。站在海事地图面前,看着西北角的一个暗点,我犹豫了。那是宗谷海峡:一条夹在日本北海道和俄罗斯萨哈林州之间的小径,是日本海和鄂霍次克海的要冲。

宗谷海峡是日本通向太平洋的北方出口,也是俄罗斯太平洋舰队出入太平洋的重要通道。其在北太平洋上的战略地位,自然不必多言。除此之外,那一块儿风急浪大雾浓,没多少民间船只敢走。

我对宗谷海峡的兴趣点,除了其富有挑战性之外,更在于前不久,中国海军舰队的五艘军舰,第一次通过了宗谷海峡。我曾不止一次重申自己那狭隘和狂热的民族自豪感。现在,我想让“北京”号成为第一艘通过宗谷海峡的民间船只,让五星红旗在日、俄战略要塞上飘过。

老陈情绪很激动:“宗谷海峡可不是咱们能去玩儿的地方,太险了。”

“咱们就是来探险的。”险湾恶水,更激发了我要去挑战的兴致。

“探什么险?出发前我们研究那块儿水域了吗?那种战略要地,水文资料少得可怜,对于我们来说,更是两眼一抹黑。所有人都走津轻,就你偏要走宗谷。OK,改航线可以,你要给大家一个理由。”老陈说的是实话,却起了相反的效果。

“走宗谷绝对会比走津轻有意思得多。有难度,有挑战。”我的理由有些自私,“绝大多数人一辈子走不了一次宗谷。”

我俩谁也没有说服谁,在我心底,其实我觉得我没必要去说服谁。在船上只有一个船长,别人提的,只属于建议,没有意见。“北京”号一定会走宗谷海峡。但大家都是朋友,我需要给他一个台阶下。船上举行了一次民意投票。

小宇表示,水手遵循船长的命令。魏凯跟我一样从民族感情层面出发,挺兴奋,觉得走宗谷是件很爷们儿的事情。曾乔上船之后话就一直不多,他犹豫了一会儿,把票投到了我这边,却说心理上支持老陈:“那是片未知海域,我们完全陌生,应该保守点。好的船长首先要明白什么是团队,你不是单人航行,你不是一个人。老张,希望你做任何决定的时候,能从团队的角度出发。”

一艘海上的船,都是船长责任制。船员跑肚拉稀了,也是我的责任。在责任的同时,我也必然拥有决策的权力。

说实话,这次的争论,让我有些怒不可遏。我知道在船上狭窄、隔绝的环境里,一个船长失去了权威之后,会有多么可怕的结果。一艘没有向心力的船,在极端环境的摧残下,最后往往会出现叛逃、厮杀等情况。

在大伙儿陷入争论,都有点失去理性的时候,梁红过来劝我:“老张,走宗谷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贸然去闯。我们去哪儿从来都是事先做好充分的准备,不是脑子一热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

北京后方的烟斗,紧急搜集资料,查询海事地图。老天爷帮了我一把,烟斗反馈的信息是,如果走津轻,我们会遇上一个逆流,会形成巨大的旋涡,这对帆船来说很要命。最后,老陈和曾乔没被我说服,被那股逆流给说服了。

无论如何,“北京”号调整了方向,往宗谷海峡驶去。

虽然达成了一致,但是船上的气氛还是有点儿僵,这会儿梁红突然指着海面说:“看,海豚!”

两条海豚跟在“北京”号后面,像在跟我们玩儿似的,一会儿追逐,一会儿超过我们,在前面领航。在太阳和水的折射下,海豚的颜色一直在变。围着船舷,看着欢快的海豚,大伙儿刚才的紧张,一下子被卸掉不少。

我想起了一句话:“有海豚跟着的船,是幸运的。”

深入海峡,突然海豚们潜到了水底,再一抬头,发现我们闯入了一片浓雾区域,太阳也突然遁形。天瞬间暗了下来,大白天我们甚至要借助船灯,才能看清楚彼此的脸。能见度一下子从一目千里,变得从船头到船尾都很模糊。

这种情况下,如果触礁或者撞上什么的话,我们肯定凶多吉少。雷达成了我们唯一的眼睛。

一路小心翼翼,虽然能见度很低,但是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事故。

天空逐渐干净了起来,俄罗斯的库页岛出现在了我们眼前。它像地标一样,告诉我们已经安全地穿越了宗谷海峡。

眼前,是鄂霍次克海。

鬼船迷影

“没水了,没油了。”检查完船舱的曾乔,给所有人兜头浇了一盆水。

船上的海水淡化器出故障了,水泵罢工,我们没有淡水了。刚进入鄂霍次克海时,有一段遇到了风浪,我们启动了发电机,消耗很大,柴油储备也见底儿了。

人心惶惶。在一望无际的海上,帆船缺油还能依靠风力继续航行,但是没有淡水,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儿。

接下来,我们即将经过南千岛群岛,切太平洋的一个角,进入白令海。在到达荷兰港之前,我们是没有地方可以进行补给的。怎么办?

没办法,联系日本方面。发电报,我们申请紧急停靠北海道的稚内港,进行补给。日本人好像对我们私自穿越宗谷海峡很不满,觉得我们是在挑衅他们,认为我们走这里有政治目的。申请登陆时,日方给我们使了很多绊子,设置重重阻碍,最后还要收取我们一个天价补给费。

“就补点儿水,至于吗?”我很恼火,“船上的淡水储备能撑多久?”

“不到10天。”

“撤,咱不停稚内了,小日本太欺负人。”

“可是没水的话,咱们……”

“求天求地求自己,坚决不求日本人!”好不容易在对马岛积攒的一点儿对这个民族的好感,很快就在稚内港被中和掉了。

“北京”号扬长而去。大伙儿都紧闭着嘴没说话,虽然对日本人的小气不满,但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没有水和油,问题真的很严重。每个人的心都悬着,我自己心里也很虚。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鄂霍次克海上,我们像进入了无风带似的,海面平静得可怕,无风无浪。风平浪静本来是件好事儿,但是这会儿却很要命:“北京”号的帆失去了作用。无奈只能再次启动发动机,剩下不多的柴油被源源不断地消耗着。

距离下一个停靠点,有1700海里,还要跑半个多月。但是我们剩下的柴油,最多能支撑我们跑一个星期。

没水、没油、没电。“北京”号就快弹尽粮绝了。

各种应对的招儿我们都用上了。用海水做饭,还省盐。完事餐具用绳子拴着扔进海里,被船拖着跑,拉回来就涮得特干净。需要用水的个人卫生方面,能省的也都省了。刷牙、洗脸、洗澡……一律暂停。10天下来,所有人都蓬头垢面,那会儿谁遇上我们,准会以为碰到海盗了。

为省水,不冲马桶,导致了另一恶果——船上的废料储藏箱堵塞了,整艘船臭气熏天。紧急抢修,曾乔拿着扳手拆卸,我修着疏通管。年轻的小宇则负责把堵塞的垃圾、粪便给抠出来。

夜幕下,看不见光,让人心里的恐慌翻倍。突然蹿出来一个巨大的黑影,像是一条船,时隐时现。在雷达上,它的信息也很怪异,速度跟心电图似的,不停地起伏、变化。突然,它的位置一下子变了,不是航向变化,而是瞬移到了另外一个位置。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鬼船!”整个船上一下子就凌乱了,有人开始讲各种听来的海上鬼故事。

“别他妈讲了,心烦。”有人已经不耐烦了,大伙儿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瘆得慌。

一股怪异的氛围在船舱内弥漫,让人有点儿莫名其妙地恐惧。在雷达上,前方就是个红点,不确定是什么东西。我钻出船舱,却发现什么也看不见。

“熬着吧,等天亮了再看看情况。”

晨曦破雾而出,海面依然是可怕的平静。凌晨的“鬼船”不见了。雷达上的诡异,我们无法解释。

四个小时之后,又起雾了,我们查询确定航向时,一座孤岛出现在地图上。北京的烟斗告诉我们,那是新知岛。当年是日军占领,“二战”时候,成了苏联和日本的战场,死了不少人。后来苏军把那儿建成了潜艇基地,但是没多久就因为种种原因,被废弃了。目前主权未定,俄罗斯实权支配。

半个世纪下来,关于这个岛的恐怖故事,不断地流传,它也得名“恶魔岛”。强风中,浓雾下,若隐若现的小岛显得鬼影憧憧。

“怎么办,船长,挺邪乎的,要不咱们绕吧?”

“靠岸,登岛。”我们没有选择,一是需要补给,二是在海上漂着,昨晚的“鬼船”让人心有余悸,也需要上岸稳定一下心神。

大雾让停靠变得很有难度,因为能见度有限,我们根本不知道岛距离我们到底有多远。最后,我们是被强行停靠的。因为雾突然散去,一抬头,发现岛就在我们眼前了,差点儿没直接撞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在弹尽粮绝的条件下,这个岛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没料到,这会儿进岛也成了奢望。新知岛只有一个狭窄的入口,如瓶口般,两边都是暗礁,口子那儿居然还密密麻麻地长满了海草!

漂着进港不耗油,但可能撞上暗礁;打开螺旋桨的话又可能被水草缠住,到时就更加进退两难。我犹豫了一会儿,下令:“拼了!给油,加速,冲进去!”

很幸运,“北京”号在水草丛里杀出一条血路,冲进了恶魔岛的内港。阴冷、荒凉的感觉,扑面而来。钻进鼻子里的,全是腐败的味道;两岸,到处是被苏军抛弃的锈迹斑斑的设备。

“不对劲儿啊。”曾乔指着航海仪说。大伙儿凑了过去,都被吓了一跳。仪器上的海水深度数据,在不停地变化着:160米、3.3米、148米……这完全是海底悬崖。

在这种地形下,抛锚靠岸是不可能了。只能找一个深度相对稳定的地方,放小艇先上岸,再用绳子在岸上拴住船,最后再在水中央抛锚。

这个简短的步骤,我们折腾了八个小时,“北京”号终于能稳住了。天已经完全黑了,浓雾渐起,四周的环境再次变得诡异起来。“回船上吧,这岛有点儿问题,咱今晚还得在船上过夜,不能上岛。”

虽然我们极力想岔开话题,最后还是回到了恐怖故事上面。毕竟这儿曾经是战场,有几千人死在了这里,可能我们的船底水下,就是累累的白骨遗骸。夜雾里,没准游荡着不息亡灵。

这个地方的一切,都太反常了。每个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害怕。这种情绪不能被传染,我只能通过开玩笑,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大家注意啊,天亮之后登岛,我给大家分配一下任务。小宇你年轻阳气重,负责头前开路。魏凯和曾乔,你俩铁血战士,负责清扫僵尸和异形……”

“那我干吗?”

“梁红,你就负责喊救命……”

“老张,要不咱们撤吧?不在这儿停了。太恐怖了。”老陈说。

没有燃料,没有淡水,这儿就算是地狱,我们也得闯!

荒岛寻宝忌

昨日种种,已经给这座岛笼罩上了恐怖的色彩,导致每个人踏上岸的时候,心里都很不踏实。左顾右盼,小心翼翼,生怕会出现什么东西。我们都是现代人,笃信科学,但是怪力乱神,只要环境铺垫得到位,总会让人人心惶惶。

淡水、食物、柴油,性命攸关。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集体行动,不要走散,我打头,你们每个人相互隔着5米,沿着我走的脚印儿走,保证每个人都能互相看见。”登陆前,我这样交代。从烟斗发过来的信息看,这个岛上还遗留着不少苏联人的地雷,当然这个消息我没有告诉大家,不然他们肯定是不会上岛的。我只能自己身先士卒去蹚雷,大伙儿跟着我的脚印走,能把危险降到最低。

四处散落的一些破旧、腐烂器械,让岛上所有劲翠、苍绿,全部黯然失色。没走几步,就发现乱草丛里躺着一辆锈迹斑斑的发电车。不远处,一个破烂的雷达瘫倒在坑洼里,半截已化作泥土。一路走下去,各种各样的军事装备遗骸,相继露面。

尽管到处是铁锈、铜绿,我们还是扒拉了不少能为我所用的东西,电线、零件,等等。继续向前,我们的目标是找到储油库和水井。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的前面出现了一排锈迹斑斑的管子。我强烈地感觉到,那就是当年苏军给潜艇加油的管道。很快我们就找到了过滤器,很遗憾里面是空的,但至少给了我们一丝希望。顺着管道摸下去,7个硕大的油罐赫然出现在眼前。

喜出望外,我们竟忘了之前的所有阴森和紧张。

从油罐口往里看去,里面还有东西,但是没有柴油味儿,罐底全是乳化的油水混合物。用木棍蘸上一点儿拉出来,打火机还点不着。看着所有的油罐都没盖子,我明白了。应该是苏军撤离的时候,把盖子掀了,几十年过去,柴油的有效成分早挥发了,留给我们的,只剩下雨水和油的混合物。

大喜大悲,在几分钟之间转变。没条件、没时间让我们垂头丧气,还得继续搜寻下去。

一个山头被我们甩在身后,脚下的低地里,矗立着几栋残破不堪的楼房,那应该是营地。墙面斑驳,几十个黑洞洞的窗户,像一个个睁大的眼睛,在静静地看着我们。所有窗户上的玻璃,早已星碎,木框也风化得满是蛀痕,但偏偏顶楼正中间一扇窗户,玻璃却是完整的,而且还被涂成了红色。血样的标志,仿佛是在警告我们:禁止入内。

“休息一会儿,准备进去。”我说,刚才那些设备上的小收获,让我坚信在里面能够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梁红用木棍在挑逗着地上的野花,几个男人散了一圈香烟点上。忽然老陈脸色变了,“一、二、三、四、五……怎么少了个人?”这种环境下,这话实在太瘆人。我扫了一圈,确实少了个人,曾乔不见了。

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先是紧张地扭头四顾,然后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我。周围死一样地安静,风无声,虫无语。

“捷达!”愣了愣神,我大声喊道。

“哎,这儿呢!”不远处草丛里,曾乔边系裤腰带边招手,“上了个厕所。”

虚惊一场,我们松了口气。我板着脸假装严肃:“你这是溜号你知道吗?不是说了集体行动吗?上厕所也得打申请。再说,异国他乡的地儿,谁让你随地大小便了?”

曾乔先是一愣,接着跟大伙儿一块儿笑了。刚才恐怖的氛围,有所缓解。

走到楼房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看着黑洞洞的门口,面面相觑。最后小宇成了我们的“蹚雷兵”,童子军阳气盛。

小宇黑着脸提着探照灯,硬着头皮进去了。我能看见他的小腿肚子在打哆嗦。我心里也很没底,不是害怕什么牛鬼蛇神,而是担心我的船员出事儿。我把他们带到了这里,就必须把所有人都安全带回去。

改走宗谷海峡、海水淡化器损坏、柴油告罄……种种情况,都不在我们出发前的备忘录上。

“Clear,安全。”小宇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留下老陈在门口望风,剩下的人全进去了。

黑漆漆的一片,霉味儿更重了。无尽的黑暗里,手电筒的光显得那么弱小,带来不了多少安全感,但多少能壮胆。

我们先进了机房,都是废旧的控制装置和被掏空的电箱。我在上面抠下来不少保险栓、保险丝。梁红说我这是掘地三尺的搜刮。

没走几步,梁红就用怯懦的声音提议回去,她说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她想起一条新闻,大概是2010年的时候,俄罗斯曾计划在这岛上建一个核废料厂。此时我们没有带盖革计数器,如果俄罗斯人真的已经在这儿倒了核废料,我们一不小心就会被辐射致死。

我不甘心,直觉这房子里面我们还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黑暗、狭长的走道后半部分,是营房。我们找到了厕所,甚至还有桑拿房。接着是宿舍,墙壁上还贴着着装标准的海军招贴画。手电筒灯光扫过去,破旧的皮鞋、罐头罐子、牙膏皮……如果刨除这些东西表面的灰尘与锈迹,我们完全能相信这儿昨天还有人住着。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洗衣房。栏杆上挂着许多衣架。我取下一个,掰断看了看,铝制的。“好东西,咱们可以拿回船上当电缆用。”我说着就开始大把往下取。

“不吉利,放下,不吉利……”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我和梁红吓了一大跳,回头看是魏凯,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怎么,他平时声音不是这样的。这会儿他的脸色也有些不对劲儿,目光呆滞地看着我手上的那些衣架,说:“你拿走了,他们回来衣服往哪挂?”

“谁啊?谁还回来挂衣服啊?”梁红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啊”地惊叫了一声。

“天黑了,大伙儿赶紧出来,准备撤。”门外放哨的老陈喊道。

他们几个像听到下工号似的,赶紧往外走。殿后的我临走又抓了一把衣架带出来。

这座岛总给人一些说不出的感觉,所以晚上我们万万不敢在岛上逗留,趁着天黑之前,回到船上。

不算丰收的一天,担惊受怕之余,总算不是一无所获。我让魏凯把我带出来的衣架洗一洗,他躲得远远的,依旧连说不吉利。

“没找到柴油和水,怎么办?”这是这些天一直困扰在我们心头的头等大事。

我十分无奈,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没柴油咱们还有帆,能走一阵子;先解决淡水问题吧,明儿咱们试着修海水淡化器。”

夜深,大伙儿还没完没了地说着鬼故事,配合着外面的诡异环境,继续吓唬着自己。

出发前,学习的时候,全顾着了解船去了,海水淡化器真不会修。我们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我和魏凯俩人,把海水淡化器拆了装、装了拆,五六次之后,搞清楚了它的结构原理,终于找出来它到底哪儿出毛病了,动手修理。

大半天工夫,水管里终于又流出了淡水。一脸机油出舱,准备报喜,远远看见梁红在岸上向我们招手,招呼我们赶紧过去。看她脸上的兴奋劲儿,肯定不是遇到什么状况了。小艇刚靠岸,梁红就示意我们小声点儿别咋呼。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山坡上一只小狐狸,正在悠闲地觅食。

这是件很让人兴奋的事情,这几天我们被恶魔岛的种种诡异气氛弄得精神一直很紧张和压抑,此刻在无人岛上,竟然看见了活物,还是那么的可爱,所有人自然而然地感觉轻松,不由会心一笑。都说看见狐狸不吉利,但此刻这个小精灵带给我们的,全是安慰。

小狐狸也看见了我们,但是没有惊逃,而是抬着头好奇地看着我们,眨巴着眼睛,还调皮地摇了摇尾巴,便继续埋头寻找食物。在无人岛上,它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人类,并不害怕。

回到船上,梁红变戏法似的捧出一筐海胆,尝了尝,比济州岛的还新鲜。梁红说,这儿捞海胆很容易,不用像“海女”那样潜到海底,岸边浅水处的石块缝隙里,到处都是。惊喜还没完,接着一盒野生草莓也被摆上了桌面,也是他们下午去采摘的。奶油味特别正,比北京大棚种的鲜上许多。

这一天的恶魔岛,给我们呈现的是它的另一面:恬静,天然。

“入侵”美军基地

经历过昨天的友好,今天恶魔岛又给了我们新的馈赠,送了我们一片晴天。三天来,这里一直都是雾蒙蒙的,特别让人烦躁。阳光总是容易让人开怀,解决了淡水问题,好心情的我们要扬帆继续出发。

两岸此前让人压抑的暗绿,这会儿在阳光下是一片苍翠,朵朵野花,在海风中摇曳,分外婀娜。“美,太美了,简直判若两地,咱们昨天是在这儿吗?”我们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这哪里是恶魔岛,分明是一片风景秀丽的洞天府地。

“老张,不对劲儿。”老陈蹙眉指着远处。

我们进岛那个狭窄的入口,在全岛阳光普照的情况下,此刻竟然还是一片烟雾缭绕,雾蒙蒙一片,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腾搅和。紧接着,其他地方也迅速暗了下来,我们头上的阳光瞬间遁去,归于一片阴沉。

空气仿佛凝结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船上的气氛瞬间又变得诡异起来。有人小声嘟哝:“恶魔岛这是拦着我们,让我们多留一阵子么?”

“应该是岛屿的特殊地形,造成的独有的自然反应吧。”我打住大伙儿的胡思乱想,说,“起锚,升帆,咱们走。”

锚起不来了,绳索紧紧地绷着,三个男人使劲儿拉,纹丝不动。卡锚了。

“衣架,衣架!老张,你从营地里带出来的衣架,赶紧给送回去。这是‘他们’在拦着我们呢,不让带走‘他们’的东西。”魏凯紧张地说。

我还真不信这个邪,说:“别神神道道的,光天化日,哪来那么多牛鬼蛇神。”

但是好像除了我之外,大伙好像都挺信,眼巴巴地看着我。不用投票,民意结果已经出来了。从进岛之前到现在,这个岛上不可解释的事情太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无奈,我还是把那些搜刮来的“战利品”,扔进了太平洋。

物归原主并不奏效,锚依然拉不上来。放了台水下摄像机下去,传回来的图像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几条跟我身材差不多粗的铁链,盘根错节地卧在海底,我们的锚就被它们卡住了。左挪右挪,纹丝不动。

“实在不行,咱们割锚绳吧?”老陈建议。

“咱就一个主锚,扔了以后咱们怎么办?还停不停了?”

不停地调整船的位置,折腾了四个多小时,锚终于松动了,被拉扯着浮出水面。

那层雾障,依然在出口处张牙舞爪,阻挡着我们离去的路口。“还记得我们进来的路线吧?”我说,“老办法,给油,冲出去!”

“北京”号钻出浓雾和海草的重重包围,再次回到太平洋上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坐在甲板上,再回望身后,恶魔岛又恢复了我们初见的样子,被隐藏在浓雾中,轮廓若隐若现,仿佛有形状怪异的东西,在里头张牙舞爪。

收回目光,“北京”号再次出发,但已经不再意气风发。到计划中的下一站荷兰港,还有1400海里。柴油储备已经彻底告罄,海水淡化器能提供的淡水也少得可怜。

后来的路,让人意外地顺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我们却没有丝毫的心情,去享受大海难得的温柔。缺水、缺油,始终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我们心头。

我们不得不再次改变航向。跟着雷达,“北京”号把我们送到了下一个岛屿:阿图岛。后方的烟斗告诉我们,那里是一个美国空军基地。和日本海上保安厅交锋之后,这回咱们要去和美国空军过招了。

虽然在大家心里,美国人的形象要比日本人好很多,但是也难免有所担心,山姆大叔的大兵们,如果不让我们登岛怎么办?那儿毕竟是军事重地,硬闯搞不好会开枪。

油量器的警报一直“嘀嗒”在响,容不得我们前怕狼后怕虎。非登岛不可。

太平洋北向的尽头,一座孤岛守候在那里,它就是阿图岛,作为太平洋和白令海的地头标,地势很平,附近水域也没什么险滩暗礁。

“北京”号慢慢靠近。打探灯,喊喇叭,我们友好地向阿图岛打着招呼,希望它能接纳我们。最后我们收到的回复,是一片空寂。望远镜里看去,整座岛寂静空荡,了无人烟。又是一座无人岛!美国人撤了,这是一个废弃的空军基地。

所有人刚燃起的希望,立马破灭大半。

“省了和美国兵打交道。”我说,“靠岸,抛锚,咱上。”资本主义国家就有浪费的毛病,美军撤离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时候,都留下了大量物资。他们的“优良传统”,让我坚信,在这座岛上,我们能找到柴油和淡水。

靠泊,一群海鸟旁若无人地在半截浮桥上散步,看着我们这些闯入者。登陆,一座炮台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此刻它已然失去了威慑力,仅作为一个名片,告诉来客:这里曾经是大美利坚的空军基地。

阿图岛的初见印象,全然没有新知岛那么让人不舒服。没有漫漫愁云惨雾,没有啾啾怪鸣,遍野碧绿,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虽然也偶有遗弃的军事设备,但都经过了封盖、刷漆处理,面貌未腐。

山脚平坦地带,几栋刷得洁白的小楼,是这个基地的大本营。墙面没有斑驳,庭院不见落叶。虽然美国人撤了,但是这里的安静和一尘不染,让我们仍然怀疑,这里会不会还留着若干宿管员之类的工作人员,在驻守着。

挨门挨户地敲门,所有门都上了锁。这里是真没人了。

咱们得进去。爬窗户、上消防梯,发现所有的窗户和通风口也都被封死了。

“上工具,撬门。”

“咱这算非法入侵吗?这样不好吧?”

“没辙,江湖救急,大不了咱们打个欠条留这儿。”

扳手、起子,再加上液化气的高温火焰,好一番折腾,我们终于突破了美国人的封锁线。

大门推开,没有扑鼻而来的灰尘、腐烂味、铁锈味、见光扑腾而出的蝙蝠……里面依然一尘不染。“这屋主人太讲究了。”老陈竖起了大拇指,其他人则都是目瞪口呆,睁大着眼睛,看着眼前所见的一切。

客厅、卧室、卫生间,浴室里还专门配了桑拿房和按摩浴缸!家具、沙发、茶几、杂志……浓厚的生活气息,让我们再次动摇了,这里肯定还有人。“房东出门遛狗、打猎去了吧?”

“遛狗还把大门给焊上啊?肯定没人,就是美国人太讲究了。”

“我觉着吧,这儿是暂时废弃。美国人把这里封闭了起来,什么都留着,等到战时,部队回来后什么东西都可以接着用。”

只有这个理由让大家信服,但同时反应过来,这样的话咱们就真的算是非法入室了。“八国联军入北京和朝鲜战争的时候,美国人不也不请自来吗?”我们只能这样来安慰自己。

越往里走,这个基地给我们的惊喜越多,这儿完全就是个大宝藏。工具、药品、食物、矿泉水……我有点儿想连锅端,把整栋楼都搬到船上去的冲动。“咱们在新知岛上淘的那些苏版垃圾,都可以扔了,该更新美版的了。”

“别什么都拿,咱船上也塞不下,再说人家可能还得回来呢。咱们别跟扫荡似的,搞三光,咱就跟日军一样了。”

最后大家简单分了下工:魏凯去搜罗工具,老陈去找加油气泵,曾乔找粮草补给;小宇和梁红全方位扫一遍,看看还有什么能用的都揣上;我负责去寻找终极宝藏:柴油。

寻宝路上欢乐不断。曾乔在后院里,发现了一个大水池和水箱,咱们的淡水危机警报,一下子解除了。在军需库里,我们找到了游戏机、飞镖盘、录像带、光盘……一个冰箱突然站在了我面前,毫不犹豫地打开,没电,但是满满塞着矿泉水,一看保质期,还能喝。我乐了:“打包,全部带走。”

两枚炮弹的出现,才让有些忘形的我们有所收敛。想起来这儿好歹是个军事基地,搜刮太狠的话,以后人家真的回来了,查出来是咱们干的,搞不好会有政治纠纷,咱们几个算是给国家抹黑了。

扔了芝麻和桃,咱们得接着找西瓜:柴油。岛上发电,一定需要柴油。摸索了两个多小时,我们终于找到了发电机房。一个白色的圆桶油箱,安然立在机组群旁边。

我大喜过望,拿着扳手,就拧上了。阀门里开始往外流液体,闻了闻,是水。没一会儿颜色就变了,褐黄色,柴油味儿在空气里散开来。我跟梁红击了个掌,咱们算逃出生天了。

正在高兴劲头上,“叮咚”几声,阀门那儿的水流停了,变成了“嘀嗒”往下滴。空罐,没油了。

大喜大悲就在几分钟之间。我安慰说:“是个好苗头,接着找,肯定还有油。”

刚才那个空罐果然只是一个提示和线索,就在隔壁房间,一个更大的方形油罐安静地等待在那里。

油表上显示着170加仑,连油泵都在!为免再次乐极生悲,我扔了根线进去,拉出来闻了闻,那是世间最美的味道,满满一箱的柴油!

恋恋阿图

170加仑柴油,装满了我们的6个油桶,一点儿没给美国人剩下。叉腰看着这些贵如黄金的柴油,想想这些天因为缺油而担惊受怕遭的罪,此刻的幸福感甭提了。

“船长,话说这么些油,咱们怎么运到船上?硬扛回去么?”光顾着高兴了,曾乔的话给我提了个醒。我捋起袖子掂了掂,“不行,忒沉,咱得弄辆车。”

在这个充满惊喜的营地里,我们丝毫也不怀疑能轻松找到一辆车。

车库很快找到,一辆迷你越野成色看上去最新,被我们揪了出来。收拾一番之后,发现发动不了。大伙儿眼巴巴地看着我,修车这事儿,我天生是专家。就地取材,从其他车上拆下来零件,一一被填补到我们的车上。

折腾了大半天,车的发动机终于轰鸣起来,喜不自禁,溢于言表。

梁红神神秘秘地走过来,背后拽着个纸板,对我说:“老张,送你份礼物。”说着就把那个纸板架到了车子的前架上,上面用自喷漆,歪歪斜斜地喷着四个字母:MINI。

我一下子就乐了,梁红知道,我最喜欢的车就是MINI。

没有月亮的夜晚,岛上漆黑一片。“大丰收的一天,先回船上整顿好吃的,明儿专心运油。”

虽然能吃的只有罐头,可咱现在有油有水,所有人充了电似的,多日来的压抑,一扫而光。

小雨淅沥,我们像第一天上学的孩子,欢快地驾着“MINI”去载柴油,分三趟拉完。看着油缓缓流入“北京”号的油箱,就感觉像股股能量被注入了自己的血管,精气神一下子就上来了。

正美着,就听见小宇在甲板上的声音:美国人回来了。

刚听到这话的时候真的有点儿慌了神,人家若真来兴师问罪,咱们可真的一点儿理都不占。出来一看那艘庞然大物,“北京”号完全不是个儿,仅剩的一点儿实在不行搞对抗的想法,也被摁熄了。

“不对,那不是军舰,没炮塔,应该是货船。”老陈说。

拿起望远镜看过去,果然是货轮。望远镜里,对面的人也看见了我们,还在向我们招手。便衣,不是军人。

敌友目前不明,看他们不打算靠岸的架势,应该是过路船。我、梁红、老陈,驾着小艇过去了。对面甲板上站着三个美国人,表情和善,笑着一一拉我们上去。他们先自报家门,这是艘运油的货船,负责给阿留申群岛那些有人居住的岛屿送汽油的。这会儿靠近阿图岛,是来紧急避风的。

当得知我们是开着帆船,从中国到达这里的时候,对方船长竖起了大拇指,跟我们握手,然后问:“你们怎么弄淡水?你们有海水淡化器吗?”

我给他们讲了我们海水淡化器从坏掉到修好的故事。他点点头,说他们自己的海水淡化器也坏了。紧接着他又问:“你们上一次是在哪儿停靠的?”

当得知是对马岛之后,船长呈惊讶状,显然他很明白这个距离,知道我们缺食物缺补给,说:“你们一定很饿吧?我们请你们吃午饭。”

墨西哥牛肉、西班牙土豆、中国的大米、美国的可乐……很快就被摆到了我们面前。实话实说,除了在新知岛上那点儿海胆点心,我们确实很久没有开荤了,一直清汤寡水罐头素着。摆在我们面前的,俨然盛宴,但是,这会儿也不太好意思吃。

船长似乎是看出了我们的顾虑,频频示意我们放心吃,说很佩服我们,帆船能开到这儿来太不容易了,而且还即将要穿过海况恶劣的白令海。

水饱饭足,船长还带着我们参观了他们的船。他们的设备比我们全很多。在船长室,他指着自己的AS探测器,告诉我们进了白令海之后,应该怎么走,还有很多航行建议。最重要的是,他还给了我们一份气象传真,显示未来两周内,白令海的天气会变得很糟糕,让我们要抓紧时间过白令海,这是一年之中唯一能过白令海的季节。

临行前,慷慨的船长还给我们送了一份礼物,他从储藏室里给我们装了一袋吃的。有他自己做的烟熏三文鱼,还有牛肉干和一些罐头。

外面的风小了,我们和货轮挥手作别。又是一次大丰收,回到“北京”号上,留守的曾乔、魏凯和小宇,三下五除二就把我们带回来的食物给瓜分了。

“好久没开荤了,这下算是勾起我的馋虫了。”小宇放下罐头,咽着口水说,“哥几个,你们昨天看见岛上那些鸟了吧?”

老陈闻声从厨房探出头:“罐头都快吃腻了,咱们现在只有这个了。”他挥了挥手上的菜刀。

“你知道那是什么鸟吗?就敢打鸟的心思。那是信天翁。”我接茬。曾经有一位老船长跟我说过,在海上航行,千万不要伤害海鸟,尤其是信天翁。每一个信天翁,都是一个水手的灵魂,还有那些死在海里的人的灵魂。如果你伤害了它们,它们就不会再在海上保护你。

虽然有些传说的色彩,但是我笃信不疑。大海就是如此地多姿多彩,它包含了波澜壮阔和风平浪静的美,也包含了无数的传说和敬畏。

“海豹也行。”小宇指着不远处海里露头的小动物说。

“去岸上找吧。”阿图岛已经给了我们太多的惊喜和馈赠,相信我们还能找到更多的礼物。

开着“MINI”越野,我们环岛觅食,颇有打猎的感觉。离开济州岛之后,酷爱车的我就没摸过方向盘。这会儿在岛上,我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开始信马由缰,仿佛回到了在陆地上狂奔的岁月。

一条小河挡住了“MINI”继续飞奔的脚步。“鱼!鱼!那儿有条鱼搁浅了。”梁红站起来喊。我刹上车,提着个篮子就冲上去扣住了。再一回头,发现浅浅的小河里,密密麻麻的全是这种鲑鱼——国内管它叫大马哈鱼。

“有口福了!”我说着,回到车上往回开,去船上拿渔网、抄子,然后全船总动员,招呼剩下的人,“都跟我抓鱼去。”

成千上万的大马哈鱼洄游,河水很浅,鱼儿们更像是在河里面爬,而不是游。我们在河的下游支起来渔网,搬几块石头压住,然后从上游把鱼往下游驱赶,很快,惊慌乱窜的鱼就纷纷自投罗网。

人人争当捕鱼小能手,用网兜捞的、下手逮的、拿石头砸的……我们这伙人什么招都使出来了。一百多斤鱼被我们从水里逮到了地上,看着满地的战利品,那感觉别提多美了,扭屁股的扭屁股,吼嗓子的吼嗓子。有玩有乐有收获,这绝对是出航以来,我们最高兴的一天。

回到船上,晚上全鱼宴。炖鱼、煎鱼、烤鱼、炸鱼……还有在国内很难吃到的大马哈鱼子。一个多月没开荤的一群人,这会儿都抢上了,虽然鱼多得我们根本就吃不完。“咱们这算过年了吧?”

饱餐一顿之后酣睡,一个多月的疲劳、担心,让神奇的阿图岛在一天之内,就给我们全部驱除了。

虽然这里是一片幸运地,但不是我们的终点。离开的时候我们十分不舍,洗好了“MINI”给还了回去,而“寻宝”时弄乱的地方,也全部归置回原位。最后,还把我们撬开的门重新给封上了。

意犹未尽地看上一眼,“北京”号开动了。一群海鸟在我们头上盘旋而过,一坨稀热的鸟粪,准确地掉在了魏凯的脖子上。这是阿图岛送给我们这群“非法入侵者”,最后的“礼物”。

阿图岛本来也是一座“恶魔岛”。

1943年,“二战”太平洋战场,美军和日军在阿图岛展开激烈的争夺。日军组织了大规模的自杀式进攻,2300人的敢死队,最后只有28人幸存。美军方面,有500多人阵亡,1000多人负伤。当年的阿图岛,在彻骨的寒冷和漫天的大雾里,黑色的土地上,到处是身体的残肢,无头的破碎尸体散落遍地……

这是我们离开阿图岛后才了解到的。从亡魂的数字来看,阿图岛甚至比新知岛的戾气还重,但是,它呈现给我们的,却不是后者那样的种种诡异,而是重重收获与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