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餐的时候,我看了报纸上的房屋出租广告。一些广告上明确写着只租给男士或夫妻。广告上都没有说房租是多少。我希望能待在自己熟悉的城市区域,但不知道这是否可能。玛莎华盛顿酒店只允许女性入住,但毫无疑问,他们要的租金我负担不起。塞尔维亚酒店是一家优雅的学院派风格酒店,就在曼斯菲尔德酒店的斜对角,可房租太贵了。别无选择,只能出去走走碰碰运气了。吃完早餐后,我打开西格尔·库珀商场送来的包裹。穿上新套装,至少这会让我看起来聪明点儿。
我很快发现,其实曼斯菲尔德酒店也是可以将房间租给女性的。但不管我看起来是否聪明,只要没有推荐信,别人就不会考虑我。会考虑我的人,只能提供肮脏不堪、无法忍受的住宿。
这让我如梦方醒,我应该找伍尔沃斯公司的人帮我写一封推荐信——也许那位出席过我父亲葬礼的行政主管就愿意。回到曼斯菲尔德酒店后,我打电话给营业部,要求和他通话。没过多久,他接了电话,我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以绝望的口气恳求他的帮助。
那个男人告诉我,他不能为非公司员工写推荐信。“而且,”他又说,“虽然我们见过一面,但很难说我了解你。我这样说,并不是怀疑你的能力。”
“但是我父亲为伍尔沃斯公司服务了那么多年,您的帮助能改变我的生活啊。”
“我并不是不想帮你,但这是伍尔沃斯公司的规定,就这样吧。”
我感谢了他,挂断了电话。该死的伍尔沃斯,该死的规定。
这时,我想起了第五大道酒店。父亲不是说过这家酒店的房间老是住不满吗?一位声音亲切和蔼的女士接了电话,说他们确实还有空的房间。我告诉她我的名字,请她预留房间,她问我是不是一个人来纽约旅行的。“我们不能留宿单身女性,特别是那种短期住客。您知道,我们是一家高档酒店,这一点一定要慎重。”
“我当然希望你们慎重,”我说,换了一种傲慢的语气,“我和丈夫一起,他叫查尔斯·韦斯科特。”
“好的,那我们会安排好一切的,韦斯科特太太。”
红头发的门童帮我把行李放在出租马车上,并祝我一切顺心。我感谢他的帮忙,把小费放在他手里。不到五分钟时间,马车就把我拉到了几个街区外的第五大道酒店,搬运工把行李拿了出来。红色的地毯上面站着一个头发茂密灰白的小个子男人。他薄薄的嘴唇藏在厚密的白胡子里。“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我订了房间,留的名字是查尔斯·韦斯科特。”
“您是韦斯科特太太?”
“是的。”
“好极了,欢迎您入住第五大道酒店。等韦斯科特先生来了,我很高兴为你们办理入住手续。”
“谢谢你,但我想先住进房间。”
“很抱歉,在您先生来之前,我恐怕不能给您房间。”
“那至少还得几个小时啊。”
“您可以在茶室休息一下。或者去购物放松?这附近有一些商场会开得很晚的,我们会把您的行李保管在吧台后面。您肯定能理解的,这也是为了保护您的权益。”
“拜托,我丈夫可能明天才能来,我现在筋疲力尽,只想……”我的声音哽咽住了。我无法相信如此真诚的请求也会被简单地拒绝,就因为我是独身的女人。
“不好意思,”小个子男人面无表情地说,“城市里还有许多酒店。我相信您能找到合适的地方。您可以试试玛莎华盛顿酒店。”
很显然,我的哀求失败了。“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我是个行为规矩、值得尊敬的女人。你可以打电话给曼斯菲尔德酒店,我和父亲曾经住在那儿,他刚刚过世,那边的经理会很乐意为我担保的。”
“那也许您晚上可以回到那边去住。”
我的脸红了,顺着红地毯,走出酒店大堂。门童示意搬运工把我的行李放到路边。“能请你帮我叫辆出租车吗?”我问。
“不好意思,小姐,我只能为我们的住客服务……”
“没关系。”我走到路边,拦住一辆出租马车。马车师傅帮我把行李放在车上,我盘算着是否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去冷泉港的火车。我可能得在火车站的长凳上挨过一晚上了。
还有最后一丝希望。我把手伸进包里,找到那张纸,上面写着玛蒂尔达的儿子推荐的地址。我把这个地址告诉司机,并默默祈祷,希望自己运气不要太糟。
面前是一所红砖公寓房,我按响门铃时,高架铁路在上空阵阵轰鸣。很难想象,几周前我还在普格利泽咖啡屋吃着糕点,现在就只能在同一条路上只隔了七个街区的地方,走投无路地找房间住。
一位脸色阴郁的主妇打开了门。“你有啥事儿啊?”
“是克雷文太太吗?我希望你这儿还有空着的房间。”
“现在看房间太晚了点儿吧,你说呢?”
“不好意思。是玛蒂尔达给我说了你的地址,我只想要一个房间。”玛蒂尔达成了我唯一的推荐人。
克雷文太太同意带我看看她“唯一”的房间。我沮丧地走进客厅。泥黄色墙壁的角落里都是蜘蛛网,蛛丝从天花板上垂下来。我尽力屏住呼吸,四周都是发霉的气味。克雷文太太走到桌子后面,打开上了锁的抽屉,取出一串钥匙。
“每周6美元。”她领着我走到楼梯口,“要先给钱。”
我祈祷马车师傅这时不要带着我所有的家当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可以按天付钱吗?”
“你觉得我这是啥地方?”
“我这样问,是因为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计划。不过一周也挺好。”
我跟着她走过木板条的走廊,倾斜的走廊黑黢黢的,像海难后的沉船。
“洗手间在大厅里。”克雷文太太停在房间前说。她插入钥匙打开房门,房间朝街,能看到高架铁路轨道。
“还有没有背街的房间?”
“告诉你,”克雷文太太让房间的门敞开着,“最后一个屋子了。你运气不错啦。”
房间里有一张简易床,一张小桌子,一把椅子,狭窄的梳妆台和盥洗台,一个取暖的小煤炉和一盏照明的煤油灯。墙上挂着一幅插画日历,图片上是一只白色的斑点狗,在未来的日子里,我就只能靠它让自己振奋了。两块做工粗糙的薄纱窗帘将房间和外面的大街隔开,保护着我可怜的隐私。把手伸出窗外,几乎就能碰到高架铁路的轨道。我的行李还在出租车上,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所以我不想和克雷文太太讨价还价了。“这里很好,谢谢你。”
我给了克雷文太太6美元,下楼再给马车师傅钱,师傅让我多给10美分,因为他要帮我把行李背到楼上。
一个人在房间里,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我不想碰房间里的任何东西,特别是床,也不想打开行李箱。我需要去洗手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只能赶紧去克服这个困难。我走到大厅,锁上洗手间的门。为了让自己放松,我尽力不去呼吸,并且闭上眼睛,假装周围没有那么肮脏。这时,有人想开门。
“等一下!”谢天谢地,我已经把门锁上了。
不一会儿,那人又开始敲门。“在里头干啥呢?”一个男人吼叫着,“在大便吗?”
一份《希尔斯邮购目录》挂在墙上的钉子上。我撕下一页,在使用之前,我注意到上面有一幅黑色的左轮手枪图片,这把枪卖4.95美元。珍珠枪柄的要多加1美元。买家不满意的话,3个月内可以退货。你可以买下这把手枪,打死某个人,然后退货,收回退款。除非你是用来自杀,那就没有退款了。
拉下马桶的链条,我看着里面的漩涡,慢慢地,谢天谢地,都消失了。走出洗手间,我避免自己和外面那个男人眼神接触。我的生活怎么会变成这样?
现在天色已黑,但我还是决定冒险出去找点儿东西吃。我沿着第一大道想找一家餐厅,但所有的馆子都破破烂烂,不适合单身女人去吃。我想起普格利泽咖啡屋,不知道还能不能在那烟雾缭绕的包间里大吃美味的意大利千层酥。我转到第十四大街,经过一排廉价商店和一分钱商场。几十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在一家面包店前排队领取隔夜的面包。当看到第三大道拐角有一家孩童时代餐厅时,我才缓了一口气,快步走向那里。这间灯光明亮的餐厅几乎和第二十三大街上的那家店面一模一样。我走进店里,熟悉的环境让人感觉舒适。
女侍应生领我到后面的桌子坐下。我要了一份鸡肉派,出乎意料,味道极好。要么是厨师技巧出众,要么仅仅是因为我太饿了。
让人很不舒服的是,在我吃饭的时候,邻桌的一个男人总是试图和我说话。我竭尽全力,装得又聋又哑,他却始终纠缠不清。我只好不再细嚼慢咽享受美食,而是尽快吃完,离开餐厅。走出去的时候,我没有看他。走在人行道上,我向后瞄了一眼,确保他没有跟来。
夜幕已然降临。穿着寒碜的人们涌上了第十四大街,想在舞厅和五分钱戏院里找到乐子。街角,两个女人站在闪亮的商场橱窗前。“亲爱的,你迷路了吗?”我转到第二大道时,其中一个女的说。
一群男人正在酒吧门口游荡,发出阵阵笑声,我从他们身边快速走过,直接向史岱文森公园走去。但我后悔了,前面是一片黑暗,将我整个吞噬。脚步声从后面传来,我回头看了一眼,一个陌生人跟了上来。
“你好啊。”
我加快脚步,但前方的夜色更深,街角的路灯照不到这里。
“小姐,想喝一杯吗?”
我继续向前走,想找到前面的第十七大街。为什么这么蠢,会走到这条黑路上来呢?在我几乎找到路之前,那个男的赶了上来,和我并排走。“小姐,我问个问题。你有生意了,一晚要多少钱啊?”
难道所有男人都认为,晚上出门的独身女子就是卖身过活的吗?好嘛,他们为什么不这样想呢?毕竟我以前也从不会晚上独自出来。
那个男的突然用手抓住我的胳膊,我甩开他的手。
他又抓住我的手腕。“嘿,小妞,你到底——”
“走开!”我挣扎开来,掏出我的帽针。我会刺他——把针扎进他的眼睛。
他笑了。“你觉得拿它就能伤到我吗?”
我把手向后缩,作势想扎他,可他突然就在我拳头上拍了一下。帽针掉在地上。我的手腕抖了抖,那个男人笑了,向我脸上吐了一口。“脏娘们儿。”
他走了。我用袖子把脸擦干净。如果现在能洗澡的话,我会把全身上下擦洗一遍的。
“小姐?”
又一个!
“我饿了,小姐,我很饿。”
我向人行道跑去,穿过街道,一路向东,走到往第一大道去的那个长长的街区。可那个男的还在后面跟着。
“我只要一个硬币。”
我不能给他钱,我很快也可能成为一个乞丐。
“求你了,小姐,我不会再烦你了,我只要一杯咖啡的钱。”
我一直跑到第五大道,他才没跟下去了,只是站在那儿,污言秽语地叫骂。最后,我终于走回了住处,回到并不舒适的房间。
1907年11月5日
这座城市曾经引诱着我,允诺我,将我从过去拯救出来。现在冷泉港引诱着我,可以将我从不可知的未来拯救出来。这一刻想一想,我以前的卧室是那么美好。也许我彻头彻尾的错了,我应该帮助艾达姑姑一起照料房子,做我能做的事。我想,这也意味着我要放弃理想,为了钱去嫁给一个男人。这一定会让天上的父亲也开怀大笑。
躺在床上,疲惫让我没有畏缩地发抖。天知道他们上次洗床单是多久之前了。一列火车飞驰而过。房间窗户给了我一个绝佳的视角,可以看到呼啸而过的车上那许多的乘客。有的乘客瘫坐在座位上,睡得正香。我猜他们那边比我这里还要安静。
报童在高架铁路的入口前卖早报。我买了一份,走到路边的咖啡店去吃早点。点了鸡蛋和烤面包,我拿出报纸,直接翻到招聘版面。工厂工人、洗衣女工、家仆……没有招录售货员的。前途的阴影笼罩着我。我甚至都不能希望有一位傲慢的人事经理因为我没有推荐信而拒绝我。
吃完了油腻腻的鸡蛋,喝着叫来的第二杯咖啡,却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去,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当女侍者第三次走过来问我还需要什么时,我付了账,漫无目的地走上大街。在我前面,一位母亲正牵着小女儿的手在走。她们向西走上了第二十三大街,我一路跟着。将自己孩子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多么温馨;被母亲的手牢牢攥着,又会感到多么安心。我的人生本来可以如此不同!为什么我就这么命途多舛呢?
母女二人一直走到伊甸园博物馆,这是一家收费十美分的小博物馆,以蜡像和恐怖暗室著名。我停下来,看了一眼售票口,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如此消磨时间肯定很蠢,但至少能让我暂时忘掉自己的窘境。一个深沉的男声打断了我的思考:“欢迎光临。”
这声音很像是父亲。
“请让我告诉您命运如何。”
售票厅里有一台算命机,玻璃外壳里面有一个戴着金色头巾的黝黑男子的半身像。我走了过去。
“欢迎光临,”他重复说道,用他的机械手拨弄一个水晶球,“请让我告诉您命运如何。”
我感到有点羞涩,但还是投入了一分硬币。
“谢谢您,”模型人说,“您的命运很快就会显现。”
我希望机器能给我一些启发。这时,一张白色的小卡片从插槽中滑出,落在金属支架上:未来由你掌握。
我生气地看着这无用的字句,想把这张卡片放回金属支架上,避免后面的人上当。算命机里的模型人黑色的眼睛似乎在盯着我看,于是,我把卡片放进包里。我的未来,如果我有未来的话,已经完全不在我的掌握之中了。我都不知道今天下午应该如何打发,更别说未来了。
但我还是想到了一个可以去的地方。奥特曼商场的阅览室可是个平静、可爱的地方,那里有舒适的安乐椅、免费的报纸和杂志。也许那边的人气会帮助我,让我想出办法来。于是,我走过第五大道,来到第三十四大街,现在我至少有了一个目的地,这似乎能让自己安心不少。
走进奥特曼商场,我很喜欢这里稳重大气的氛围,而我所住街区那边的气氛只能让我昏昏欲睡。直接坐电梯来到八楼,进入阅览室。这里和我记忆中的一样,厚厚的红地毯,红木护墙板,巨大的玻璃,光线充足。这里最大的声音也只是人们偶尔翻动书页发出的响声。可惜的是,舒适的安乐椅都有人坐了,我不得不在写字台旁找一个位子坐下。
阅览室会为顾客免费提供文具,我找了张纸,想给艾达姑姑写一封信。笔尖在纸面上踟蹰,我可不想把迄今为止的悲惨经历写在这白白的纸面上。奥特曼商场的钢笔真不错,商场的标志和地址刻在笔上。我幻想着能告诉姑姑,我正在奥特曼公司自己的办公桌前给她写信,我刚刚被这家商场聘为秘书。无论我告诉姑姑什么,也不能告诉她真相。
坐在我旁边的女人开始收拾东西。我有机会坐上舒适的安乐椅了,于是我停笔不再书写。我把信纸放入免费的信封,塞进包里,这时,我又看到了那张机械模型人给我开出的纸片。未来由你掌握。我想把它扔进垃圾桶里,却不经意间发现纸片背面印着的广告:西格尔·库珀百货公司。上好商品,绝对满意。及时服务,公平交易。我又把卡片翻过来。未来由你掌握。
我想到了一个主意。该怎么办呢?我讨厌做一个不诚实的人,但我更讨厌现在这种绝望的状况。我又拿了些信纸和信封,放入包里,离开了阅览室。这时,另一个女人坐上那空出来的安乐椅,开始享受闲暇。
离开商场后,我快步赶往我在克雷文太太那边的住处,中途在第一大道的药店停了一下,打了个电话。我打给奥特曼商场,问他们人事部经理的名字。
“托马斯·波特,您要和他通电话吗?”
“是的,麻烦你了。”
接线员去叫波特先生了,我挂断了电话。然后我回到住处,在那张小桌子前坐了下来。我用奥特曼商场的文具,以最优雅的笔迹写了一封推荐信,说自己过去一年里在奥特曼商场杂货部做售货员,服务表现极为优异。写完后,我咬紧牙关,签上了托马斯·波特的名字。
西格尔·库珀商场问讯处的服务生让我在后面坐电梯,人事部在三楼。然后,接待员给我就业表,让我填写,再领我去另一个房间的接待室。这里只有两位女士在等候,这让我很开心。由于没有登招人广告,或许竞争也就不会那么激烈。西格尔·库珀商场有那么大的店面,需要雇用数千人,所以他们随时都要招人。我等了大约十分钟,一个青灰色眸子、一脸胡子、体格魁梧的男人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在他读我的申请表和推荐信时,我看了看桌上的相框,是他表情严肃的妻子和六个孩子的照片。
“你和父母住在一起?”他问。
“我的父母都过世了。”
“结婚了?”
“没有。”
“那你怎么……”他问我,“……照顾你自己啊?我们这边大部分的女孩都和父母一起住,或者有其他法子支持自己。”
那冰冷的目光正盯着我看吗?“我向您保证,我不需要其他方面的支持。”其实,我并不知道应该怎么来照顾自己,找一个更差的地方住以便把钱省出来?“我和姑姑住在一起,所以我不担心房租的问题。”这当然是在说谎,如果这个谎言不奏效,我可能很快就得回冷泉港了。
他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我的推荐信。也许他和托马斯·波特是朋友。这个商业圈里所有人可能都互相认识。他能看出这笔迹是伪造的,知道写这封信的纸和笔来自奥特曼商场的阅览室,他会告我欺诈,会叫商场保安来。
“对不起,”他把推荐信递还给我,“你不适合这份工作。”
“您肯定吗?先生,您不知道我是多么需要这份工作。”
“你的需要和工作没关系。我关心的是商场的需要,我们现在能提供的唯一职位,需要求职的女孩子有洗浴用品方面的售货经验。”
“其实,”我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说,“我在奥特曼百货公司工作前就知道所有洗浴用品的售货知识。我的父亲曾经是伍尔沃斯商场的经理,我下课后和周末都会帮他料理生意。我最喜欢的就是洗浴用品区。我熟悉所有的品牌,比教科书都熟悉。”
“那很好,”他说,“不过我——”
“比如说香皂,各种不同品牌的香皂都是由多种成分构成的:油、甘油、牛油、焦油……并不是说一种品牌的香皂就比另一种好。这取决于你的皮肤是油性、干性还是中性。甚至天气的变化也会决定你应该选取什么样的香皂,所以你得根据需要找适合自己的香皂。现在有许多很不错的香皂品牌供你挑选,有了适合你的香皂,女人就不需要为皮肤的问题而烦恼了,只要她……”
“够了!”大胡子经理挥动手掌说,“我听够了。这个工作每周7美元。你明天能来吗?”
只有7美元?我尽力不表现得失望,也不敢要求更多报酬。“如果您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工作。”
“明天再来吧。你需要自备黑色的裙子和白衬衫。你现在身上穿的衣服也行,但不要太招摇。你的工作是售货,不是引人注意。还有,不要进出第六大道上的客户通道。雇员只能进出第十八大街上的侧门。别忘了上班打卡。早上8点钟整上班。你每迟到10分钟会罚5美分。明天你要告诉保安,这是你第一天上班,他会给你一个号牌,还有一个存物柜。你早上要到培训室报到,要接受锻炼,下午你就可以在楼下工作了。”
“太感谢您了,”我说,“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和他握手,但他已经埋头写东西了,他的笔尖蘸在银色的墨水瓶里。
我从商场走了出来,走上了大街。我不知道脸上挂着的是胜利的微笑,还是夺眶而出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