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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大侠传・玉金环录》玉金环录 第十九回 招算命好友设圈套 骗测字清官访案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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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礼贤摇头道:“俗语有一句‘神仙难定生和死’的话,可见生死是很不容易断定的。即算这人的形相命理,都应该夭折;然往往有阴隙可以延寿的。”说时回过脸来对魏丕基道:“你此刻就是气色太坏,若是流年星宿不坏,倒可望没有大妨碍。陈化龙既这么说,我劝你在这三个月之内,处处谨慎一点儿;最好是甚么地方也不去,终日只在家中坐着。坐过了三个月,恶星宿一退,坏气色也会跟着退去。”

  魏丕基点头道:“我也正打算是这么诸事不问的,过三个月再看。不过敝族人要替我办承继的事,已来磋商过好几次了,这是用不着我出大门的事;你老人家以为是缓办的好呢?还是就办的好?”

  周礼贤不曾回答,周氏已抢着说道:“甚么大不了的事?且过了这三个月再办,难道就怕来不及了吗?”周礼贤这才从容答道:“这是你府上的事,我也不好怎么说;只是你既说在这三个月以内诸事不问,仍以缓办的为是。”魏丕基道:“那么就得打发人去通知敝族人,免得他们不断的跑来纠缠了。”

  周氏道:“打发人去通知他们的时候,你尽管将原因说出来,使他们知道,并不是为着旁的缘故;若不然,他们说不定还要猜疑是我不愿意办承继,从中阻梗。”魏丕基踌躇了一会儿,说道:“这种原因怎么好说出来呢?”

  周氏道:“这为甚么不好说出来?算八字的说你三个月内有飞来之祸,他们族人能担保你没有祸事来么?他们能担保便罢,若不能担保,就得由你在家里躲避;除了自己家里人以外,随便甚么人也不见一面。一不出外,二不见客,终日关了门过活,看他飞来之祸从甚么地方飞来?世上人谁不怕祸,我想族人虽看了你这点儿产业眼睛发红,接了你的通知,也绝不至偏要在这三个月内,逼着你办承继。”周礼贤望着周氏道:“你为避嫌起见,确以拿着看相算八字如此这般说法的原因,照实通知族人的为妥。”

  魏丕基见二人都这么说,思量也有道理,当下就写了一封通知族人的书信,打发人送去了。从此就闭门谢客,一步也不跨出房门;觉着寂寞的时候,周氏只遣人迎接周礼贤来家闲谈。好在周礼贤是一个没正经职业的人,回家也没甚事可做,夜间懒得回去,便在魏家歇宿。

  日复一日的安然过将下去,看看三个月快要满了。一日周礼贤对魏丕基道:“恭喜你的恶宿快要过去了!只要是这么安然过满了这个月,我可包你至少还有二十年的寿数,不过你这回的灾难,亏你居然能躲避得和没事人一样。据我推想,其所以能躲避得干净的道理,一则是因你的心地好,不应遭横事;二则是由于你祖宗有德,才能是这般大事化小事,小事化无事。这真是很难得的。三个月圆满的这一日,不可不办一桌酒席,虔诚祭祀你家的祖宗,以表示感谢祖宗功德庇护之意;并将亲戚故旧邀几位来,就这一桌祭祖的酒席,大家庆贺庆贺。从此否去泰来,永远安乐。”

  魏丕基听了异常高兴,连忙笑道:“祖宗庇护之恩,固应感谢,就是你老人家指引趋避之德,还不应该酬谢吗?你老人家便不提起,我本心也是安排如此。有几个平日对我很关切的亲友,这回间别了三个月不曾见面,他们必然很想念我,正好借此畅叙一番。”周礼贤不住的点头说好。魏丕基便教厨房备办酒席,遍发请帖,招请了十多个至亲密友,在月底这日来家饮宴。

  这日魏丕基心里十分舒畅,以为三个月的期限,就在今日圆满了;过了今日,便还有二十年的后福可享。来庆贺魏丕基的亲友,虽有不信命理相法果然灵验的;然因魏丕基迷信看相的原故,也只跟着说能躲掉这回的灾难,算是魏家的福份大。

  周礼贤更是吐舌摇头的,指点着魏丕基的面孔向众亲友道:“诸位不曾研究相术,就目不转睛的望着这面孔,也看不出有和寻常人不同之处;只要略知相法的,看了这种气色,便能明白他这番居然能在家中,安然无事的过到今朝,确非容易。我说出来请诸位瞧瞧!诸位但看他这印堂和这准头的气色,是不是比寻常人特别的晦暗?”

  这些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各自点头议论道:“不说出来,我们都不在意;说破了,果是不同。不但印堂、准头晦暗,就是满脸也像有一层薄烟罩住了的一样。这是甚么道理?”

  周礼贤笑道:“这里面自然有一定不移的道理,不过教人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就是老走江湖的相士,也不容易说出。诸位可细心看着,他这三个月的限期,此刻还差几个时辰才满,所以印堂、准头的晦气,还不能退掉;只要一过了今日,到明朝诸位再看,必较此时光明多了。”

  魏丕基笑道:“今天只有几个时辰了,终不愁过不去。请诸位陪着我坐到交明日子时再去。陈化龙说的飞来之祸,倒看他怎样飞来?”亲友中就有人说道:“只有这几个时辰了,还有甚么飞来之祸?明日天季一亮,我们就一同到河边上去,等陈化龙来问他,看他怎样回答?回答的好便罢;若回答的不好时,便要把他的招牌撕破。”众亲友大家在客厅里说笑着,当差的开上酒席来,分做两桌开怀畅饮。

  魏丕基原打算留众亲友在家,坐到交次日的子时才罢,因此直吃喝到黄昏时候。周礼贤在席上提议同席的每人贺魏丕基三杯酒,魏丕基的酒量不大,饮到黄昏终席,已很有几成醉意了。

  忽见周氏跟前的一个老妈子走出来,到魏丕基跟前低声说道:“太太不知怎的一时气痛得很厉害?猜老爷进去看看。”魏丕基听了惊慌道:“怎么好端端的会气痛?难道我的灾难倒应在她身上吗?”一边说一边起身,步履歪斜的往里走。周礼贤的坐位靠近魏丕基,听了便向众亲友说道:“小侄女忽然气痛?我只得也进去瞧瞧。诸位请多坐一会,立刻便出来奉陪。”众人齐起身说:“老先生请便,我们都不是外人,用不着客气。”周礼贤即匆匆跟着进去了。

  众人不知道周氏气痛的情形,也都不在意,正各自坐着间谈。猛听得里面房中唏哩哗喇的打得一片声响,好像有人在里面捣毁器具的一般;接着就听得男啼女哭,大叫“哎呀不得了”的声音。众人不由得都惊慌起来,想走进里面去探看;还不曾走进中门,就听得一阵很急骤的脚步声,夹着“哎呀哎呀”的声朝外面厅上奔来。

  众人虽不知道究竟为的甚么,然“趋吉避凶”是人有同情的,一个个都来不及似的,也回身仍向厅上奔逃。只见阿贵在前,魏家当差的在后,慌里慌张的逃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口里喊轫空出奇处道:“不得了!魏老爷疯了!手拿菜刀,逢人便砍。诸位老爷快些闪开些罢!”众人一听这话,一个个都吓得走投无路。

  正在大家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见魏丕基披散着头发,满身满头的灰尘泥垢,一件崭新的袍子,在肩上撕破了一大块,还污了些血迹在上面。手舞着切菜刀,旋跑旋向左右乱砍,并放开又嘶又破的喉咙说道:“好好好!同到阎王那里算账去。你们不要来拿我,我自己会走,硬要动手来拿吗?砍死你,砍死你!”一面说,一面乱砍,好像和人对打的神气。众人恐被菜刀砍着,无不抱头而窜,谁也不敢上前拦阻。

  眼望着魏丕基一路砍出客厅,周礼贤跟在后面追了出来,气急败坏的对众人说道:“请诸位亲友大家追上去将他捉住罢!我侄女已被他砍伤了。”说着急匆匆追出客厅。众亲友见周礼贤追出,也就放胆跟上去。只见魏丕基奔出客厅,便折身向后门跑去,只一脚就把后门踢开了;口里还是不住的说:“我跟你到阎王那里算账去。”

  周礼贤回身向众亲友跺脚道:“这却怎么了?他踢开后门出去了。外面漆黑的连星光都没有,不怕失脚掉下河去吗?请诸位上前将他拿住罢!”众亲友也急得跺脚道:“他手中有刀,是这么乱劈乱砍,我们怎敢上前去捉他呢?”周礼贤道:“就给他砍一两个也说不得,非上前将他捉住不得了。”率着众亲友又上前追赶。

  幸得天色刚昏黑没一会,在数丈以内,还能瞧得见人影。周礼贤不顾性命追逐,众人也只得努力向前;看着要追上了,相离不到一丈远近,已到河边,魏丕基头也不回的扑通一声向河里跳去。周礼贤近到河边时,已来不及拉扯了,连忙回头问众人道:“那位识得水性?请下河去救他起来。”众人都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竟没一个识得水性,敢跳下河去拯救的。大家只是跺脚,对着河里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