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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大侠传・玉金环录》玉金环录 第十四回 劫娇妻半夜登门 救后母中途撞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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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旷不乐道:“还提甚么父亲?我说话婉妹可不要生气!我和他早已恩断义绝了。他待我的情形,没人敢拿着向婉妹说,婉妹所以不知道。他三番五次要谋害我的性命;若不是他委托谋害我的人有天良,我早已死在他手里了。先父在日,是那么帮助他,临终要付托他几句话;他为了怕张金玉,连坐也不敢多坐一刻。他无情,我便无义。我若不是恐怕伤婉妹的心,也不在这时候到这里来了。我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来,就是惟恐见面眼红,一时按不住火性,做出使婉妹难堪的事来。”李旷虽是这般说,刘婉贞听了,仍现出迟疑不决的样子;但是口里并不说甚么。

  李旷疑心刘婉贞不愿意同他走,不由得正色说道:“这事用不着迟疑,我是为你我的婚姻,是由先父母作主定下来的;你父亲虽嫌我贫穷,翻悔原议,幸亏你深明从一而终的大义,不肯变心。我派人探听得确实,才甘冒危险,亲到南京来;一则遵先父母之命,一则完成你的志向。你如果有丝毫不愿意跟我同走的心思,就请你明白说出来,我并不怨你;只怨我自己胡涂油蒙了心,太不自量,误听了旁人的话,错认你了。若你真心愿意嫁我,就应该知道,你父亲是不愿意将你嫁我的人;有你父亲在家,除了我把你父亲杀死,便是你我想见一面也做不到;更何况带你同走呢?”

  刘婉贞问道:“打算带我到那里去呢?”李旷刚待回答,刘婉贞随即很低微的叹了一声道:“带我去甚么地方?我本用不着过问;不过我得问问远近,看我今生今世还能见得着我父亲么?”李旷道:“能见面不能见面,不在路的远近。”

  李旷说到这里,见刘婉贞已掩面哭泣起来,心里也觉得:他父女之情出自天性;他受了刘达三养育之恩,今忽然要是这么生离死别,怪不得他心中悲惨!我幸亏临行时受了祖师的训导,把那要处死刘达三的念头打断了。若冒昧照我自己当初的计算,乘刘达三不备,突杀他一个措手不及的,姑无论刘达三的本领了得,护卫的人又多又强,不见得能如愿把他杀死;即算暗箭难防,容易将他杀死了,再想与婉贞完婚,已是万分办不到的事了。他今日不忘他父亲,就可以知道他将来绝不忘我。像张金玉那种毒妇,刘达三待他那么厚的恩情,刚才见我带笑和他说话,他居然想拿出淫荡的样子来诱惑我。他自己是禽兽不如的东西,也拿禽兽来待我,岂不可恨。

  想到这里,他即对婉贞说道:“此刻不是哭的时候,你赶紧把要紧带去的东西检点检点。我先打发他们把张金玉送去;做一道儿同走,惹人碍眼。”李旷说完这话,即退到张金玉房里。见张金玉还捆倒在地下,脸上已改变了颜色,两眼流泪。两个看守的正在对张金玉评头品足;李旷便教两个看守的将张金玉抬起来,同到外面轿厅上。这轿厅上有两乘轿子,李旷指挥众兄弟,将张金玉绑在轿子里,就从众兄弟中选了两个能抬桥的,抬着先回石将军庙;并分派了几个兄弟同行防护。

  李旷看着众兄弟押送张金玉走后,才回身到刘婉贞房中。刘婉贞毕竟是想嫁李旷,此时已将他自己贵重些儿的衣物首饰之类的东西,拾夺打成包裹了。李旷在刘达三房间里搜出许多值钱的金珠饰物,分做几担,叫留下的众兄弟挑了,一个个从溜走出城。南京城里的人虽多,只是这种出人意外的事,又是天光才亮的时候,大家都还睡着没起床;那时没有警察,更夫一到天明,便回更棚里,纳倒头睡觉去了,所以闹一个这么大的乱子,左右邻居都没有察觉。

  李旷教刘婉贞也坐了轿子,由张升保护着,从大门直向石将军庙去。只留下李旷在刘家,仍将大门关好,回身到各房间里,把那些捆绑的当差和丫头老妈子,拖做一堆躺着。重新将各人口中的麻核桃塞紧,才指点着自己的鼻巅,对各人说道:“你们好像都不是这里用了几年的老人,大概都不认识我。见我带来这么多人,从被窝里将你们拖出来捆绑在地;我料你们的心里,必疑我是一个强盗头目,趁你们大人不在家的时候,前来行劫的。错了!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也和你们大人一样,是做大官的。我姓李,从小就配定了,是你们婉姑子的姑少爷。只因我和你们大人都是四川省的人,我四川有几处地方的风俗,无论甚么人娶妻,是要像这么行强抢夺的;还有女家须雇用会武艺的人,与男家的来人对打的,这名叫抢亲;不是这么不吉头头利。我和你大人是亲同乡,我那地方的风俗,只许男家来抢,不许女家对打,所以你们大人趁这出差在外的时候,约我派人来抢。于今你们婉姑子已做新娘去了,你们太太也当上亲去了,只带了张升去伺候。

  “我去后不久,你们大人就要回来的,你们可以向他讨喜钱,每人至少也得赏一百两;这是我们四川的风俗,照例有赏的。我还有一句话留在这里,务必对你们大人说;你们太太此去我家当上亲,三年五载不见得能回来,你们大人用不着派人来接。我此刻亲已抢去了,原不妨将你们的绑松了再去;只因我们家乡的风俗习惯,绑了男家的人,不能由女家的人解放;绑了女家的人,也不能由男家的人解放。从来是如此的,不可错乱;错乱了,两家都不吉利,因此不得不多委屈你们一会。好在你们大人有的是银钱,只要多赏你们几两银子,便再多受些委屈,也是值得的。我得快回家做新郎去,没工夫多陪你们谈话了。”

  他随即笑嘻嘻的,对这些人说了一句对不起,就退了出来;把后门也从里面关锁了,打后围墙上跳了出去。街上的店家,多还刚起来开店门做买卖。

  李旷回到石将军庙,见二十四个把兄弟,已分做几处把守。恐怕城里万一有人追赶出来,只有张升和张金玉、刘婉贞三人在破楼上;李旷一到,就派了几个兄弟去江边雇船,自己却走上破楼来。只见张金玉的绑已松了,蓬头散发的坐在楼板上哭泣,刘婉贞蹲在旁边劝慰;张升远远的立在上,嘻开着嘴望着张金玉笑。

  李旷看了很诧异的问刘婉贞道:“婉妹!你难道吃这恶婆娘的苦头还吃少了吗?怎么于今倒用好言安慰他呢?他明知道你我是从小定下来的亲事;即算因我逃走了,数年没有音信,他是后母,于你原没有甚么恩情,不妨主张另择高门;然而何至要迫你父亲将你送给王小龄的第四个儿子做小呢?

  “王小龄的第四个儿子,通南京的人都知道是王小龄与丫头通奸生下来的;那丫头早已赏给当差的做老婆去了。王老四又不长进,终日倚着他父亲是兵备道,在外吃喝嫖赌,凡是寻常恶少的行为,无不应有尽有;就是三媒六证的嫁给他做花烛夫妻,都辱没你到了极点,何况送给他去做小呢?你父亲本来不愿意的,只因这毒妇存心要凌辱你,要害你的性命,日夜逼迫你父亲,颠倒托人去求王老四赏脸,把你收去做小。你想想这毒妇的狠毒情形,看可痛恨不可痛恨!”

  刘婉贞回望望张金玉,仍低下头来流泪。李旷接续着说道:“幸亏你父亲和王老四都信阴阳,请许多阴阳先生看了,都说你本月十一日以前,没有可以纳妾的吉利日子,才能留着你这条性命,等待我来。如果专依这毒妇的话,凭你自己说,你这时候还有命么?若这样的罪恶,还可以饶恕,那就世间没有不可以饶恕的罪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