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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手》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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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此后来圆音等三人放慢了招数时,他也不趁机向这三人强攻,以免他们不再分心而恢复原有水准。

  岂知此一用心正好中了阮云台之计,那阮云台分明以字内无双的智慧,推究这六大高手的强弱,由此又推测得知猿人用心,便将计就计,使猿人以为圆音等三人当真分心疏懈,犯下了强攻守者的错误。

  只见猿人竟能一举而把钟无垢置于毙掌下的境地,这一点当必也出乎阮云台意料之外。

  这些情况说来罗嗦,其实在猿人心中只不过是念头一掠的事。

  最先是钟无垢胸口被拿击中,她乃是在百般无奈之下,勉强把身形弹尺许,避开了面门七房的一掌,宁可被敌人震断心脉毙命,也不想落得个面目血肉模糊而死。

  自然她同时也尽力施运峨嵋无上心法金刚圈神功,这种护身气功本来神妙无比,可将宽大的外衣鼓胀起来,不论兵刃拳脚,都伤不了她。

  但猿人功力非同小可,这一掌必能未散她的护身气功,震撕心脉,唯一的好处便是猿人的手掌不能碰触到她的身体而已。

  当钟无垢胸口挨掌之时,圆音等三人的铁拳长剑和拂尘也紧跟着攻到。

  圆音大师的百步神拳乃是少林镇山之宝,独步天下威力强绝。

  他眼看猿人一掌拍中钟无垢胸口,不禁悲愤交集,拳势去得更为强猛。

  猿人的左手忽然弯回背后,啪的一声接住圆音大师这一拳。

  但同时之间林虚舟的长剑已刺中猿人右肩,李玉真的银丝拂尘也从另一面刺人猿人腰胁要害。

  人影乱闪中,一声凄厉长啸快得难以形容地飘然飞出峡谷。

  原来猿人虽是被两大高手兵刃夹击刺中,居然不死,还能负伤急遁。

  他不从峡顶来路逃走,运从谷口奔出。

  却听峡项也传来一声清啸,余音摇曳间,已飞泻向谷口那边,显然在峡预埋伏的那位万柳散人张安世,已经施展出他天下无双的轻功绝学,衔尾追随猿人而去。

  阮云台目光一栋,大喜叫道:“钟前辈,您没事么?”

  钟无垢虽是面色苍白,却好好地站着,摇摇头,道:“唉,好险,好险……”

  其他的人都走过来,包啸风道:“钟大姐,你最好运功查看一下,看看有没有内伤。”

  钟无垢道:“没事,你放心。”

  她和包啸风年轻时已经相熟,时时有见面机会,大家很谈得来,故此问答之间,没有什么顾忌。

  换了别人,断乎不好意思直言要钟无垢运功检查。

  阮云台道:“不才武功浅薄,实是不明白适才那等两败俱伤的局面,何以有这等收场?”

  旁人都不好接腔,钟无垢倒是洒脱得很,应道:“不错,我和万里飞猿应是同归于尽。但万里飞猿武功通玄,有神鬼莫测之能。他竟能够在须臾之间,把攻击出的万钧掌力,变化为吸拉回来的劲道,同时再借神拳拳力一送,身形加速飞开,故此我固然有惊无险,从鬼门关抬回一条性命,他也逃过了杀身之祸。”

  她三言两语,便解释得明明白白,阮云台又问道:“只不知万里飞猿伤得重是不重?”

  这回李玉真首先应道:“贫道虽是扎中他要害,但劲道泄去大半,只属皮肉之伤而已!”

  林虚舟见阮云台目光转到自己面上,便接着道:“贫道的一剑倒不太好受,只因他当时被李道友直指要害深知有立毙当场之祸,故此宁可硬挨贫道一剑。”

  阮云台道:“道长这一剑既然不刺他要害之处,想是已经施展剑震穴神通,难道万里飞猿竟不知道武当有此绝艺么?”

  林虚舟徐徐道:“他当然知道,但权衡轻重之下,他也只好等脱身之后,徐图良策疗伤,总胜于当场被杀。”

  他只说那猿人徐图良策疗伤,言下之意,暗示这种伤势不易医治而已。

  却不曾说明敌人伤得多重,可见得连他也没有把握,所以不能精确地作一估计。

  峡谷口传来一声清啸,晃眼间一道人影飞坠现身,只见他没穿长衣,一身劲装服扎束得十分利落。

  面貌清瘦,额下三绝长须,颇有气派。

  此人便是宇内七大高手之一的江南万柳散人张安世,一身轻功独步天下。

  他向大家摇摇头,道:“兄弟始终未能追到十五丈之内,故此二十里路程一满,便依约回来!”

  他转眼单独望着阮云台,又道:“阮先生,究竟你事前知不知道这厮定会由谷口逃走?若是得知,何不干脆让我先守住谷口?”

  原来那峡顶距地面足足有百丈以上,是以等到张安世追落平地,已被万里飞猿远远抛在后面,相距超过百丈。

  阮云台道:“安老这话太抬举我啦,不才岂能在事先料定那厮向何方逃走?”

  他转眼扫视众人一匝,最后落在张安世面上,又道:“当时不才的想法是如果他向峡顶逃走,那就表示他并未负伤,才敢在百丈高处与安老拼一下。安老有火蚕丝异宝在手,可以在空中飞荡往来,已是有胜无败之局,所以须得守住峡顶。如若那厮从谷口平地逃走,则可知他业已负伤,不敢在百丈危崖上碰到安老……”

  万柳散人张安世颔首道:“这话甚是,兄弟昔年也曾仗着火蚕丝这件宝物,飞渡百丈悬崖,使婆罗战主冷不防吃了一点亏。万里飞猿是他传人,自然得防我们这一着。不过就这样子让那万里飞滚安然逃走,未免太便宜了他一点……”

  其他的人暂时都不做声,他们俱是成名数十年的人物,个个沉得住气。

  是以明明心中还有疑问,也都能等待一下,好让阮云台有机会先说。

  阮云台道:“这一道峡谷,除了高达百丈的峡顶之外,便只有两端出口可供逃走,由于这万里飞猿不是等闲人物,纵是负伤之后,寻常的武林高手也拦阻不住他。而我方只有安老一个人可以伏击,但他一个人最多只能兼顾两处,因此剩下的一处出口,不才只好另行设伏,希望不至于让他轻易地安然逃走。”

  圆音大师道:“阮先生的不世之才,我们大家都素所深知,相信那万里飞猿此去必定还有苦头好吃。只不知张老擅越把守的是哪两处逃路?其一是峡顶,这是大家都晓得的,另一条逃路却是何处?”

  阮云台道:“这道峡谷有东西两端出口,咱们乃是由东端进入此谷,而这座古石庙也是靠近东端,距西端谷口远上数倍,因此不才请安老藏身峡项,一方面兼顾东端。”

  陆天行道:“但那万里飞猿乃是从西端谷口逃走,而张安兄分明也追了二十里遥,看来他竟不只兼顾东端谷口而已!”

  阮云台微微一笑,心想:这些老前辈真是厉害不过,只要话中有一点点含糊,便休想混过去。

  当下应道:“这一点只有安老心中明白,因为不才的策略是若然万里飞猿从东面谷口逃走,安老须穷追不舍,哪怕一二千里之遥,亦须追上才可罢手。但若是由西面谷口逃走,安老便只须虚张声势地追他二十里路,即可折返。那万里飞猿自然有别人收拾他。”

  林虚舟哦了一声,道:“阮先生这等布置法,分明是早就算定那万里飞猿逃走之时,他所选择的方向之内大有文章,是也不是、”

  阮云台道:“正是如此,试想咱们现下所站之处,距东面谷口极近,距西面谷口甚远。如果万里飞猿身上未曾负伤,那他一定飞上峡项,再与安老碰上一记,既已负伤,不得不向平地逃走,这时便得看看他身上所负伤势,是轻是重。若是身负重伤,此时他急于出谷觅他躲藏,自然不暇理会咱们来路方面还有人伏击,但求先行逃走再作打算。但如果他的伤势还支撑得住,势必选择较远的西面谷口逃走,一来此去距离虽是较长,但他功力犹在,不怕被安老追上。二来那边是他原先藏身之地,应该比较熟悉地形。因此,安老只须负责东面谷口,一旦见他由这边逃走,便不限路程,务必趁他重伤在身把他追上。

  众人这才当真明白,不过见他一直不提西面谷口外有任何埋伏,亦不便动问,钟无垢改变话题,道:“阮先生刚才念的一段十住经,末两句似是记错了。”

  圆音大师诵声佛号,道:“阮先生乃是故意念错,其实是暗示说,那万里飞猿将要如何下手。”

  他可不便细细解释猿人的想法,以免钟无垢、包啸风、陆天行三人心理不舒服,是以含糊支开,又道:“首先阮先生问贫僧天道众生寿命的长短若何,其实是想知道我们还能够支持多少招,为了不让对方晓得,所以利用佛门经义。”

  钟无垢道:“原来如此,那么大师答复说刀利天寿,意思是说我们可支持一千招左右了?”

  圆音大师道:“贫僧正是此意,多亏阮先生学究天人,无所不识,竟然能够使用佛家经语与贫僧暗通消息。”

  钟无垢又问道:“那么大师曾经反问阮先生从何处来,往何处去,竟是何意?”

  圆音大师道:“贫僧当时默算万里飞猿能在一千招左右之时,可以得到取胜的机会。但这也是因为贫僧最近有幸得睹敝寺慧海大师手录遗著,对天竺婆罗门武功有所论列,这才能测知战况的深微变化。故此阮先生的一问令人十分奇怪,他如何也得知万里飞猿竟已暗暗占了上风?故此贫憎忍不住向阮先生请教。”

  包啸风插口道:“只不知阮先生如何回答?”

  圆音大师道:“他说是从智慧中推求而得,并且告诉贫僧他将以隐语指出其中奥妙。”

  所有的目光转到阮云台面上,饶是这七大高手个个享誉一甲子以上,身份尊崇元比。

  但这一刻却没有一个不是感到由衷敬佩。

  而且还有一个含义,那便是在这些武林异人心中,都已承认智慧比武功境界高上一筹。

  阮云台自是会得此意,他今日获得这些非凡人物的一致尊敬,成就非同小可,内心不禁泛起了踌躇满志之感。

  不过他并没有忘记庙内八位年轻的男女英侠,心念一转,便道:“早先不才到了庙内地窖,得见范炯兄弟等八人,如此这般,……”

  他把经过情形详细说了,最后道:“以不才愚见,当时的情形必是因为万里飞猿有摧毁心神最后则震断心脉的威力,是以这几位年轻英侠禁受不住,心神昏乱,自行把身上衣服撕破。再往下去,必定有死有生。幸好范炯兄临危不乱,还能够当机立断,迅即出手把同伴们全都点了睡穴,还―一用小布团塞住他们耳朵。最后他才奋起余力,爬伏地上,施展少林龟息冬眠之术。”

  钟无垢关心地啊了一声,道:“那咱们快点去瞧瞧,设法把他们救醒。”

  阮云台道:“我们谈论至今,已有好一阵工夫,还不见他们出来,恐怕是范炯兄一时不曾醒转,所以他也无法解开同伴穴道……”

  他先不说出此事的用意很明显,分明是希望这些年轻好手能自行复元现身出来,对他们来说,自是大有面子之事。

  圆音大师道:“万里飞猿的啸声实是十分难当,大家不妨到庙内瞧瞧。”

  于是众人一齐向那古庙行去,不一会大伙儿已经挤在地窖内。

  明亮的火炬把四下的情形照得一清二楚。

  那七男一女躺的躺、伏的伏,老样子未曾移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