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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江湖情》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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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山野突变

  雨越下越小,风却越吹越大。

  王府精制的防风防雨的罩灯,和特粗的火炬,此刻也被刮得摇晃不定,半明半灭。

  本已十分阴森的气氛,不由得更加重了三分。

  仿佛是到了人间地狱,既恐怖、又诡秘。

  李西崖是"活阎王",阎王到了地狱,就该像回到自己的家中。地狱中出现的客人也正该是他的囚徒,马上就该由他摆布的罪犯。

  但李西崖瞧到了这五个人,瞧清楚了这五个人是什么来历时,也不禁为之变色。

  他虽然吃惊,究竟还不失活阎王气派,微微笑了一笑道:"想不到,真想不到……"铁撼山冷冷地笑道:"李老三,你本该想得到的!"李西崖哦了一声,道:"我本该想得到?"

  铁撼山道:"齐敢一见到你就怕得要命,明知逃不了,还是要逃……"他忽然哈哈大笑,接道:"我们为什么不逃?明明知道你是活阎王,我们凭什么要留在这儿?这还不够叫你明白么?"李西崖叹了口气,笑道;"不错,不错……至少我也该想得到,能够不怕活阎王的人,至小还有你这位活霸王铁老二。"铁撼山道:"你总算还有点儿自知之明;你总算还没丢尽江湖三怪的脸……"原来李西崖也是被人称为江湖三大怪物之一。他是活阎王,铁撼山是活霸王,还有一个楚长江,是活龙王。

  李西崖似乎并没把铁撼山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他看了看少林大悟禅师,道:"大师不在少林清修,跑出来干这荒山拦路的勾当,究竟为了什么?"少林高僧,在他口中忽然成了占山为王的强盗,饶是大悟禅师道行高深,也不禁为之长眉耸动,面现怒容,口宣佛号,低声叱道:"施主妄逞口舌之快,死后必陷拔舌苦境,我佛纵然慈悲也难渡无缘之人……老纳委实为施主可悲、可怜……"李西崖淡淡一笑道:"大师莫要忘记,我本来就是阎王,下不下拔舌地狱,其权在我……"一个人如果自以为是阎王太久了,他脑子里只怕再也想不到自己死后是不是还能当阎王了。

  李西崖正是这种人,他以为自己永远是活阎王。

  大悟禅师长叹一声道:"执迷不悟,冥顽不化……"突然横移两步,走向路边。

  李西崖怔了怔,瞪了铁撼山一眼,道:"铁老二,你们在玩什么花招?"铁撼山道:"谁跟你玩花招了?"

  李西崖道:"结伙拦路,非抢即盗,你还说没有?"他冷冷地扫视了那帮人一眼,又道:"你们总该知道,王爷郡主归宁,无关江湖恩怨……"背了九个麻袋的丐帮长老朱善忽然笑道:"你错了!"李西崖道:"哦?"

  朱善看了一直未发一言的白云道长一眼,嘻嘻笑道:"我跟这牛鼻子,是冲着你这个阎王爷来的!"白云道长哼了一声,寒着脸道:"李西崖,别说你躲在恒王府中,就算你躲到皇宫内院,贫道也要把你揪出来!"李西崖不愧是阎王,此刻依然很镇定,微微一笑道:"你是冲着我来的,他们呢?"朱善道:"他们当然也有主子可找……"

  铁撼山一指那全神戒备的荆涛道:"我找他,姓荆的,你过来!"荆涛摇了摇头。

  铁撼山一跺脚,忽然就大步走了过去,口中却道:"好!你不过来,我过去!"李西崖耸了耸肩,但却没有阻拦铁撼山。

  因为,他目光正在那宫装美妇身上转动。

  她一直就坐在那里。坐在一个用桃花编成的花篮里。

  这花篮够大,大得要四个劲装大汉抬着。

  刚才虽然下过雨,但花篮上面却有篷,所以,别人都淋湿了,只有她没有。

  除了坐在软轿里的郡主和那刚满月的婴儿以外,这儿只有她身上是干的。

  李西崖没有见过她,但他听说过她。

  江湖中没听过说桃花娘子金莺的人不多。

  不过,见过她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因为,见过她的男人,不是被她迷死,就是被她杀死。

  而见过她的女人呢?

  据说,见过她的女人,都成了桃花岛上的奴婢。

  唯一见过她,既没被他迷死,又没被她杀死的男人,就是秋公子。

  所以,她才生平第一次离开了桃花岛。

  李西崖盯着她,她却连正眼也没看他一眼。

  李西崖一向颐指气使,自以为是阎王,但此刻面对桃花娘子金莺,却有些局促不安。

  李西崖是男人,仿佛凡是男人,见到她都会自惭形秽。

  她似乎天生就是男人心目中的神。

  她没有穿什么华丽的衣服,只是一件清淡的鹅黄丝衫。

  她没有浓妆艳抹,但她却面泛嫣红,叫入舍不得不去多看一眼。

  她虽然挽了一个凤髻,却没有环珠拥翠,只用了根金簪,绾住发结,让人看来,清爽明快。

  她的嘴很小,她的鼻子很直,她的眉毛像两弯新月,她的眼睛却像一泓秋水。

  这是一泓在缓缓流动的秋水,若似无情却有情。如果说眼睛也会说话,她的眼睛就是。

  李西崖干咳了一声,道:"姑娘呢?你……你……"桃花娘子这才仿佛看到了李西崖,这才仿佛发现李西崖这个人似地。

  她伸手一掠被夜风拂乱的鬓角,幽然长叹一声,道:"我是来找秋郎的!"李西崖虽然明明知道她是为了秋公子而来,明明知道她跟秋公子的关系,但此刻仍然有些吃惊。

  桃花娘子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一转,忽然笑了一笑,道:"你们已经吵吵闹闹的闹了半天,也该让我过去跟秋郎见面了吧?"她这一笑,直笑得犹如百花盛开,春云乍展。

  李西崖明明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但他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他好像是成了一个傻子,瞪着眼瞧她从桃花篮中走了出来,走向那软轿,走到秋公子身前。

  山野崎岖,山路更泥泞。

  但她却宛如凌波仙子,飘然而行,脚下纤尘不染,一眨眼就到了秋公子身前。

  李西崖深深地吸了一口大气,他忽然间发现,桃花娘子的能耐,只怕比传闻还要高明了。

  他忽然间才发现,郡主的安全大为可虑。

  他忽然间更发现,活阎王的威风,已经耍到了尽头。

  因为,白云道长的长剑和丐帮长老的打狗棍,忽然就到了他眼前。

  秋公子脸上神情很怪,说不出是喜是愁,是苦是怨。

  最难风雨故人来。

  此刻正是有风雨有故人,可惜秋公子却没有那份最难风雨故人来的雅兴。

  他本来就在头疼,这时,他觉得不止是头疼,而是头大如斗!

  他知道,蓉蓉在看他。

  一个大男人,如果让两个女人这么盯着看,他的头不大才怪。

  秋公子心里比谁都明白,尽管自己头大如斗,但有些话却不能不说。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好。"

  金莺摇了摇头,道:"不好!你不到桃花岛来看我,我怎么会好?"秋公子耸了耸肩,又叹一口气说道:"你不该来的……你不属于这里!"金莺凄凉的笑笑,道:"我没法子不来!你知道,我一定要来。"秋公子回头看看蓉蓉,蓉蓉正在笑,温柔、体谅而又信任的笑。

  她永远那么乖顺,她永远那么纯真。仿佛她心中只装下-件事,那就是爱,爱她所爱的人。

  秋公子满足的吐了口气,望着金莺,笑道:"你已经来过了。"金莺道:"是!我是来过了!"

  秋公子道:"现在,你应该可以回去了!"

  金莺道:"不错,我是该回去了。"

  秋公子笑道:"那…你为什么还不走?"

  金莺忽然咭咭一笑道:"我在等。"

  秋公子道:"等?等什么?"